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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素女经

作者:冯唐

出版日期:2014-06-01

ISBN:978-9-8882-5480-4

出品:天地图书有限公司

制作:电子书爱好者交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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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鬓渐偏娇欲语,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住。



“叫爷。”田小明看着万美玉,轻声而坚决地命令。万美玉的脸白而小,头发仿佛某种大型鸟类的羽毛,散发钢蓝色的金属光泽。

“不叫。”万美玉看着田小明,轻声而坚决地拒绝。

“乖,叫爷。”田小明的声音更轻、更清晰,舌头把音节一个、一个弹射出去,元音、辅音、元音、辅音、元音、辅音。田小明的眼睛看到万美玉眼睛里面的瞳孔,瞳孔上的隐形眼镜,隐形眼镜的边缘上一丝丝放射状描画的黑色短线。

“就、不、叫。”万美玉的声音有些大,附近的两桌有人抬起头向万美玉的方向张望。万美玉的眼睛看到田小明的眼睛,他眼睛里的瞳孔,瞳孔里她自己的影像。

“乖嘛,宝贝,叫爷。”田小明压低声音,但是语气更强、更赖。

“就、是、不、叫。爷,吔吔吔吔吔。怎么着?”万美玉开始学绵羊叫。

2010年初夏的一个晚上,田小明和万美玉并排坐在上海浦西一家超高层大楼里五星酒店顶层靠窗的小桌子旁,桌子上一碟什锦坚果,腰果、杏仁、花生、夏威夷果,一瓶喝完大半的2006年的Opus One红酒,空的一小半玻璃瓶透出浅一些的夜色,还有酒的一小半瓶子透出深一些的夜色。桌子外一条黄浦江,江上密集的游船,船顶上的霓虹灯打着各种大公司的旗号,中移动、中联通、中石油、中石化、Ricoh、Aurora,在江上晃来晃去,强调江山是谁的。江外浦东密集的高楼,多数是写字楼。楼顶上的霓虹灯打着各种大公司的旗号,中移动、中联通、中石油、中石化、Ricoh、Aurora,说明天下是谁的。楼外是更多的高楼,多数是住宅楼。楼里是很多房间,有些有人,有些没人,有些亮着灯,有些没有,很多人在为这些霓虹灯上的大公司打工,另外一些人在努力着如何进入这些大公司、能在这些高高的写字楼里工作、能有钱一直住在这些住宅里、能指着那些霓虹招牌和别人说:我就在那家公司上班,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个高楼里,原来在某个卡座,现在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来,总有那么一个将来,我的办公室会升格到写字楼把角,两面落地窗户,窗外是无敌江景。

田小明仿佛在云端的五星级酒店的酒杯前,一阵恍惚,想起第一次在北京五星级酒店请女神喝咖啡的情景。

田小明上的QH坐落于北京的西北郊区。大学期间,田小明偶尔也进城,更偶尔地也请顺眼的女生吃个街边的苍蝇馆子,还有一次倾家荡产请他那QH四年的女神去北京城里的五星酒店喝咖啡。

每个学校都有校花,每个系都有系花,校花和系花常常成为屌丝男们的女神。武藤兰等等AV女优太肤浅,王祖贤等等女影星太遥远,女神总能在楼道、操场和文艺汇演等等场合遇到,心情好的时候,她们会笑,一肩顺直黑长发在阳光下是墨绿的,对于屌丝们日常生活中的精神部分非常重要。田小明坚信,屌丝和流氓一样,是一辈子的情怀,只要还爱穿蓝色牛仔裤、白色圆领衫就是屌丝。

在漫长的屌丝学生时代,田小明每三、五年换一个女神,每个特定时期,只有一个女神,尽管意淫,绝不劈腿。不同时期的女神和女神之间差异很大,有的是年纪小很多的学妹,有的是年纪大很多的学姐,有的是短头发,有的是长头发,有的茁壮,有的细小。田小明后来发现,他的女神一个比较明显的共性是名字里都有“美”字,李美琴啊,张美娟啊,王虹美啊,田小明觉得,女神就得美,人中璎珞,如果不美,贪恋智慧,不如去看《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天体理论与自然通史:按照牛顿原理对于宇宙整体力学起源及构造的研究》、《地球圣论:包括对原始地球及其整体变化的描述,这种变化包括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直至圆满的所有变化》。

后来,田小明的某个女友曾经总结,女友和女神是两回事儿,要了解文艺男屌丝,看他常常读的文艺书就好了,要了解理科男屌丝,问问他过去几个女神是什么样的就好了。这个女友总结田小明的一句话是:“和所有典型的QH男生一样,田小明遇上好女生,把好女生害了,田小明遇上坏女生,田小明被坏女生害了。”后来此女友把田小明害了。她把田小明当备胎用了很多年,免费帮她补习数学和英语,田小明一点不恨她,田小明和他发小王大力说,她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如果不是她,他会一直以为男的只能在女的上面呢,以为在女的到高潮之前男的打死也不能到高潮呢。

田小明通常不和女神接触,无话、无通信、无眼神接触,田小明通常只是在睡觉前和大便的时候把女神从脑浆子里捞出来细细端详,有时候想得清楚,有时候越想越模糊,然后就睡着了或者拉了。小便的时候不行,如果有了生理反应,就尿不出来了,继续撒也不是,不撒也不是,红彤彤僵在左右都是男生的小便池上,超级尴尬。大便时就方便很多,鸡巴再硬也没关系,一个泌尿系统和一个消化系统,一个斜直向上,一个垂直向下,互不影响。

例外的一次和女神的接触是高中某个新年晚会,大家在食堂组织跳舞,田小明喝了些啤酒,脸蛋子和屁股红得一直跳,瞅准空档,一个健步走到女神面前,请女神跳舞,跳到第三步,没觉得女神的手比自己的手有明显不同,不如睡觉前和大便前的臆想柔软,跳到第四步,女神的香水和食堂地板的饭味儿一起袭来,人味浓重,田小明的手离开女神的手和腰际,没说话,走出舞池,女神站着木了僵硬了很久,周围是舞曲、跳着的一对对的同学、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高中女神几乎在饭堂当中站完了一整支舞曲,认定田小明是成心给她难看,找了旁边汽车修理职业技术学校的三个小混混伏击田小明。

在20世纪80年代的湖北,空气、水、食物还是美好的,拼爹还不明显,拼大哥。像样的女神们都有一个校外的大哥,这些大哥不一定要有厉害的爹,但是一定要会抽烟、皱眉头、有几个小兄弟总是跟着,还得有双耐克鞋和紧身皮夹克。田小明的女神就有两个这样的大哥。

舞会之后三天,田小明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三个小混混斜刺里朝他跑过来,衬衫挽着袖扣,前臂也没刺青也没体毛,手里是修车的铁扳手。理科生也是打过架的,田小明掉头就往回跑,在跑回校园的过程中,田小明发现了自己的跑步潜能,他提前小混混三十米跑到操场,挑了最高的一棵杨树往高里爬,田小明很快爬到相当细的树枝处,估计有二十多米高,两腿绒裤,一身棉袄,颤颤悠悠地停在树杈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发现了自己的爬树潜能。三个小混混里长相最凶残的一个不会爬树,心里想着自己在高中女神面前能否牛屄以及能否因为牛了屄而肏了屄等等复杂问题,夸张地挥舞着铁扳手在树下骂,各种狠话,田小明如果还在地上,灵肉早就被打散了,同时驱动另外两个小混混往树上爬。另外两个小混混中长相相对凶残的,挥舞着铁扳手驱动长相最不凶残的小混混往树上爬,回头和长相最凶残的小混混汇报:“肏,一个人爬上去,好施展,拉这孙子下来,我扁死他。”长相最不凶残的小混混快爬到田小明所在树杈的时候,五官都快哭了,别在裤子后屁股兜里面的铁扳手一直在哆嗦,田小明等他再爬近些、再近些、再抬头的时候,一脚朝着他的哭相踹了下去。在小混混双手离开树干的瞬间,田小明理解了为什么古今中外打仗的时候都要占领制高点,占领了制高点,一脚往下踹都能成为致命武器啊。

小混混的肉身向地飞行了一小阵,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屁股硌在后屁股兜的铁扳手上,发出胯骨碰金属的声音,然后是小混混发出高频的哭声和骂声,声音里涉及最多的短语包括“我的屁股啊!”、“李美琴和我有啥关系啊,你们想肏她,可我没想和她好啊!你们丫的怎么不爬树啊!”、“妈啊,妈啊。”“鸡巴田小明,我肏你妈,你丫下来啊!我的屁股啊。”长相相对凶残的小混混不能确定摔下来的小混混是否摔折了腿,死活不愿意往树上爬,扬了脸往田小明的树杈方向骂。长相最凶残的一阵子扬了脸骂树,过一阵子低了头骂和他一起来的小混混。田小明看到学校的不少同学和几个老师也赶了过来,同学们都是一脸兴奋,互相了解战局的缘起和发展,王大力也混在其中,大肥脸荡漾的兴奋劲儿不比其他任何人少,老师们碍于责任所在,推搡个子大些的体育老师和长相最凶残的小混混理论:打架是不对的,是党纪国法所不容的,你们这些流氓快离开校园,不要影响教学秩序。长相最凶残的小混混两眼瞪着体育老师,一口痰啐在离体育老师那张黑倭瓜脸最近的一张兴奋得发红的学生脸上,黑脸体育老师不再说话了。

田小明在下面嘈杂的人声中厌倦了人类,他不再往下看,抬起头,四下视野很好,太阳红着赶着落山,学校边上的小贩吆喝着赶着卖给放学的学生最后一点吃喝,杨树叶子迎了阳光,正面全是金色的,风过来,把一半的叶子翻过来,叶子的背面是毛茸茸的,也迎了阳光,毛茸茸的金色。风过去,树梢沙沙响,仿佛几个仙人在田小明头顶上走来走去。田小明忽然有些困了,身子斜倚一个树枝,双脚夹紧另一个树枝,歪在树杈上睡了。醒来的时候,田小明发现自己没掉到地上,地上什么人都没有了,小混混、老师、同学,哭声和骂声都没了,风也没了,杨树叶子从黄金变成墨玉,静静垂下,借着月光还能辨认出叶子正面和叶子背面的不同绿色。天上月亮大得嘹亮,大过路灯,亮过路灯,星星显得似有似无,但是细细看,还是一层层地向无尽的黑空里渐渐黯淡下去。田小明发现了自己在树上睡觉的潜能,原来他爸常常说他自己年轻时水性好,风不大的时候,能躺在水面上睡觉,梦见龙王和虾兵蟹将,田小明总是不信,现在他信了,他还能在二十几米高的树上睡觉呢。天再暗一点之后,夜空中的星星透出浅深的亮光来,似乎就在不远处开着,伸手可及。田小明眯着眼看这些星星,有些组合成狮子,有些组合成雪柳,有些竟能组合成李美琴的腰身。晃晃脑袋,这些组合还能在瞬间抹去,重新组合成新的动物、植物、女神的性感部位。田小明发现了自己想象力的潜能。“如果我再练练,我内心就能有个女神,何需身外的女神?”

王大力在之后的数年中一直和田小明反复讨论那次爬树,眼、耳、鼻、舌、身、意,各种细节信息。王大力总结了关于女神的四个基本假设:

第一,每个女神背后都是有很多男人的。

第二,这些男人会愿意为女神做出很多自己都觉得傻屄的事儿。

第三,女神非常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随着女神级别的提高,女神自己的真实愿望变得越来越不重要。

第四,悲剧女神处理不好下凡落地的问题,喜剧女神能处理好下凡落地的问题。悲剧女神的数量远远大于喜剧女神。

王大力把田小明送上去北京的火车,在车窗外,最后一句叮嘱田小明,“多找女人,远离女神”,田小明对于语言通常反应较慢,面无表情,王大力反倒眼眶湿润了。

大学女神和田小明唯一一次接触是大学女神主动的。

大学女神名字里也有“美”字,长得小小的、乖乖的,在校园里常常被当成日本人,还有个日本AV女优的外号叫芹尺直美,学习成绩比长得大大的、糙糙的男生都好。因为长得小,大学女神总坐教室第一排,一边听讲,一边记笔记。不上课的时候,就坐自习室第一排,一边温书,一边摸自己的头发,从发根摸到发梢,头发垂在左胸外侧时左手摸,头发垂在右胸外侧时右手摸,隔一阵,两手齐摸,一会儿扎成马尾巴摸,一会儿去了头绳散开摸,放下眼镜,出去撒尿,回来之后,戴上眼镜,接着再看书,再摸。所有男生都曾经坐在大学女神后排,都整堂课、整晚上地看过大学女神摸自己,心里都曾经希望自己是那只左手或者右手或者左右手,最后谁的希望都没变成现实。田小明自从在树上睡觉的经历之后,更加远离女神。田小明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难看不好看,一个远房亲戚见过他之后说他应该去当特务,放在人群中很快消失,见过之后很快忘记。田小明在QH上课时,基本都坐在中间,不前不后,唯一的一次坐在女神身边听课是一个冬天的上午,其他座位都坐满了,女神帮同宿舍闺蜜占了身边的一个座儿,闺蜜没来。田小明坐下之后一直认真听课,记笔记,眼睛看着老师,但是肚脐眼的余光清楚地看到女神像往常一样在摸自己头发。课间的时候,女神去小便,田小明看着女神离开之后的座椅表面升起几厘米高的热气,女神的围巾折叠好了放在课桌里,暗红色格子图案,田小明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摸了摸,真软啊,田小明第一次知道了有种材质叫羊绒。田小明再抬眼的时候,女神回来了,眼睛看着他,他的中指和食指还在女神的围巾上。田小明没有马上收回手指,停了停,看着围巾说,真软啊。

大学女神主动请田小明喝咖啡是因为田小明几乎救了她一命。女神的家境很好,爷爷辈是最高检察院排得上的领导,父母都有国家分的四室一厅的房子。女神热爱学习为主,但是各种公益类活动也不会逃避,比如义务献血。田小明献完血,一边坐在一旁休息,一边看着女神伸出左胳膊,握拳、消毒、静脉穿刺,暗红的血从女神嫩白的胳膊里流出,女神的右手还在试图摸自己的头发,身子就开始往后无意识跌倒。田小明跑步的潜能在瞬间被再次激发,在女神的身体撞击地面之前,把双臂伸了过去,然后整个人跟着双臂过去,垫在了女神和地面之间。女神从晕血中休息过来之后的几天里,一直和田小明说要谢田小明,比如去学校外边大吃一顿。鉴于因为高中女神而被追杀而爬树的经历,田小明严辞拒绝。田小明听说过一些大学女神的背景,田小明想像,如果自己再惹毛了这个女神,来追杀他的可能就是武警或者现役军人,这些人应该都会爬树或者能够马上调来电锯锯树。女神最后坚持,实在不行,喝杯咖啡,田小明坚持他付钱,女神说,再说。田小明记得第一次走进王府饭店的感觉,这个感觉在他之后进过无数个五星酒店之后依旧存在,他觉得自己身高缩了五厘米,饭店里的工作人员都飘在半空中,脚不沾地,仿佛是集体从玉皇大帝身边下凡来的。喝咖啡的过程中,大学女神和田小明随便聊了聊前程,去美国留学还是在国内先找工作、家长什么态度、哪些学校和专科等等和男女一点都不相关的正经事儿,过程中,大学女神几乎没自摸头发。结账的时候,田小明几乎和女神扭打起来,田小明力气大,算上服务费,两杯咖啡花了田小明这次义务献血的全部补助,田小明想起他发小王大力在高中时候说他女友的一句经典台词:“我都在省城请她吃麦当劳了,她还不让我肏,什么人品啊?”

大学女神问田小明怎么笑成那样儿,田小明说,你以后如果再义务献血,要找个躺椅躺下再抽,咖啡在五星酒店里似乎味道真不一样,看来,以后,五星酒店要多来。

浦西这个五星酒店顶层酒吧的空间并不大,除去吧台和通道等公共空间,地方更小,排放的桌子也小。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乐队,一个菲律宾女人黑着长裙在咿咿呀呀地用菲律宾口音的汉语在唱,“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

田小明和万美玉都冲着窗户坐着,两个人挨得很近,但是身体并没有接触,田小明小口喝酒,酒在嘴里细细消失,在酒慢慢渗进舌头和嗓子的过程中,田小明感受到桌子底下自己肉体和万美玉身体的贴近,差异细微的体温从万美玉的身体传来,田小明的腿毛成排成排地向那个温暖的方向竖起、摇摆、仿佛水底迎着暗流的水草,仿佛显微镜下草履虫的鞭毛。

田小明忽然感到一阵寒冷,冷到似乎要打冷颤,右胳膊紧抱左胳膊、左腿紧搭右腿、扭头看身边的万美玉,万美玉双腿并齐、双手抓酒杯、头扭向另外一边,一动不动看窗外。田小明的眼睛距离万美玉的头顶不过二十厘米,看不见万美玉的眼睛,但是看得到万美玉青白的头皮,头皮上齐齐长出的头发,头发如何分开、如何滑下、如何覆盖万美玉的脸和肩膀、如何在遥远的霓虹灯变幻中细微地变幻光泽,头发从来不是黑色的,哪怕是在黑夜里,随着位置不经意的变动,呈现千万种黑色。

田小明的鼻子比田小明的眼睛距离万美玉的头顶更近,田小明的鼻子想牵着田小明的头,近些,再近些,埋进万美玉的头发里,鼻尖贴着头皮,沿着头发的分界线划过,从百会穴附近一直滑到脑门,左眼的余光看左边的头发如何滑下,右眼的余光看右边的头发如何滑下,左右两边的发根儿在鼻尖划过中,反复拨撩田小明的睫毛,然后鼻尖回复原位,再一次贴着头皮,沿着头发的分界线划过。

至今为止,田小明的一生是一个理科男生的一生。课外时间,文艺青年们背唐诗的时候,田小明去做奥数题了,文艺青年们背“老舍,本名舒庆春,字舍予,北京满族正红旗人,原姓舒舒觉罗氏,中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文学家、戏剧家。文革期间受到迫害,1966年8月24日深夜,老舍含冤自沉于北京西北的太平湖畔,终年67岁。夫人胡絜青”的时候,田小明去通读《十万个为什么》了:“为什么三千吨的船台能造万吨巨轮”,因为“上海船厂的工人、革命干部和技术人员实行‘三结合’,批判了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的洋奴哲学、爬行主义”。

看着身边的万美玉,在田小明的鼻子想牵着田小明的脑袋往万美玉头发上靠近的同时,做为纯种理科男,田小明脑海里浮现出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鼻子不想牵着我去闻吧台附近那些盆兰花?兰花的好看和万美玉的好看有什么区别?这些区别是怎么产生的呢?为什么异性交多于同性交多于人兽交多于人草木交?为什么同性交没有人兽交感觉恶心但是比异性交和草木交感觉恶心?”

“为什么这么多女的里面,在当下,在此地,我会觉得万美玉最好看?万美玉和其他桌子上的妇女有什么区别呢?这些区别的基因基础是什么呢?”

“为什么看妇女会先看头发、再看脚踝?我和其他男的一样吗?为什么一样?为什么不一样?这些都是什么决定的呢?头发和脚踝能脱离这个妇女而存在吗?头发全剪下来,放到手里,脚踝砍下来,放到手里,阳具会勃起吗?”

“老版《十万个为什么》里面都没说啊?”田小明想。田小明在QH生物系科班毕业,美国斯坦福生物系生物信息学博士毕业,而且博士期间选了好些门医学系的课程,“有生之年,科学进步,再修订《十万个为什么》,这些问题能解释清楚吗?”田小明想。

在田小明思考的同时,万美玉头发的味道伴着万美玉身体和衣服以及餐厅里香水和食品和酒水的味道闯进田小明的鼻孔,缠绕田小明的嗅神经,穿过筛骨筛板,直捣嗅球,弥散于整个大脑,田小明的阳具在瞬间放大,他听见裤裆缝线的撕裂声音,还好,拉锁质量好,否则竹笋就从地里拱到桌面上来,打翻Opus One。

从第一次梦遗开始,田小明就知道自己阳具的膨胀率很大,植物的时候小指大小,动物的时候小腿大小,买内裤总是难题,所以索性不穿内裤。田小明喝多了一些酒,除了对于妇女的向往,田小明还能体会到自己的暴力倾向,田小明甚至能看到酒瓶子从桌面狠狠地摔到地面,瓶子碎裂,酒血红地撒了一地。田小明右胳膊更紧地抱左胳膊,左腿更紧地搭右腿,怕阳具再膨胀,人像撑杆跳一样飞起来,飞出窗外,飞向黄浦江。

万美玉扭过头,眼睛看着田小明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就是不叫。爷,吔吔吔吔吔。怎么着?”

田小明一时幻觉,头脑里闪过整个人类进化史。

一百六十万年前的田小明和万美玉并排坐在一棵柳树下,柳树之外是条二十步宽的小河,小河里有猛犸象嬉戏,小河之外是另外一棵柳树。

“叫爷。”

“不叫。”

“叫爷!”

“不叫!”

“叫爷!!”

“不叫!!”

有邪火从田小明的踝骨窜起,直抵腰间,田小明的阳具在瞬间比胳膊还大。

田小明一句话不说,双手使蛮力压万美玉陷进树干,万美玉的身体真软,田小明的双手扳着万美玉的双肩,万美玉的双肩就一直向后弯,反向包裹柳树的树干,两个奶上面,锁骨高高地凸起来。田小明的下体从万美玉正面进入万美玉的身体,再进入,再进入。万美玉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头发之外是柳树垂下来的枝条,枝条之外是小河,小河之外是另外一棵柳树的枝条。万美玉身体后面的树干动摇,田小明两腿扎实着地,身体和树干呈三十度角,恶狠狠地发力。万美玉的身体在田小明的身体下面一跳一跳地起伏,双脚离开地面,夹住田小明两腰,双手合拢,抱住田小明肩颈,万美玉的嘴在茂盛的头发里面坚定地叫:“不叫!!!就不叫!!!啊!啊!啊!”



一夜雨狂云哄,弄兴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节酥熔难动。情重,情重,都向华胥一梦。



@在一刹那间感到周身被一个巨大而黏稠的无名事物笼罩,@试着散了散步,步伐似乎的确比平时凝滞了一些。

除了一刹那的时间之外,@没有其他的时间概念。在某个一刹那间,@能感受到多少就只能感受多少,能感受到多久就只能感受多久。那一刹那之后,是另一个刹那,@在另一个刹那里记不得以前任何一个刹那的任何事情。刹那的定义是短到不能再短的时间,@在一个刹那里,也完全来不及期望未来那些刹那中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对于@,时间没有方向性,@不创造什么,@也不保存什么,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时间概念对于@不存在。

@没有能力去死。@完全没有疼痛感,死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儿,但是因为@没有时间概念,无法计划任何事情,包括自杀,所以也无法实施任何计划,包括自杀。另一个原因是,@的每个部分都有完美的再生能力,在@所拥有的无尽刹那中,有些刹那,@也做出疯狂的事儿,比如右手拧断左手,左手拧断头颅,但是在下一个刹那,右手完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头颅完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海水很快让沙滩恢复原样。所以,@一直是最初形成时的样子,也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其实,@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除了@没有未来、无法计划之外,@的世界里也没有镜子或者能够起到镜子功能的事物。@不知道美丑。

@不会发声,更没有语言,因为没有必要,@没有同类,至少@没有见过。@只能和自己交流,@和@自己的交流仅仅限于一刹那之间。

@一刹那、一刹那地过了很久,@被一个巨大而黏稠的无名事物笼罩,@借助这个笼罩感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竭尽全力记得过去刹那的事情,同时,@竭尽全力在一刹那间留下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时间,计划下一个刹那。@慢慢让时间有了一点点的线性延展。

@珍藏着个球,球上有山、有水、有河流、有植物、有动物。这个球是@最爱的玩具,在无数个刹那中,@端详这个球,从不同角度,看不同事物。@的焦距可以无限伸缩,小到看到一只蚂蚁扛着一小块对于它来说巨大的腐肉在一个模糊的岔路口犹豫,大到看到一个地震从一个地方的地下产生依次蔓延到千里之外。在这个无名笼罩感来临之前,这个球就在了,@的时间初步有了线性之后,@觉得,和这个球玩耍,很大程度上推迟了无名笼罩感的来临。

@一方面体会到这个球的无限复杂,一方面又完全了解,这些无限复杂是由几个极其简单的元素形成的,他们的相互作用的相互作用的相互作用的相互作用,形成了无限的复杂。

在无名的笼罩感之下,@想在这个玩具球上创造一个类似自己又和自己有本质不同的事物,这样,应该更好玩。一旦产生之后,@可以在每个想看的刹那都看看类似的自己在另一个空间在干嘛。

@在一个刹那创造了一个男人,@在下一个刹那创造了一个女人,至于为什么不创造两个男的或是两个女的,@的想法是,在起点增加复杂性,让人和人发生关系,而不仅仅是人和草木、禽兽、风雨雷电等等发生关系,加速形成无限的复杂,@对于这个无限的复杂竟然有些期待。至于男的和女的之间有什么具体的差异,@没细想,创作过程极其随意。

有些和@的特性类似,有些和@的特性相反,@为这第二轮以男女人类为主的相互作用定了如下四项基本原则:

第一,不灭原则:基本元素不灭。基本元素无情无义,只是随机组合。

第二,恒变原则:基本元素形成的一切都会变化,这种变化沿着时间的线性产生,但是没有起点和终点。此原则应用到人,人都会死,无论男女。

第三,怕死原则:人都不想死,无论男女。人都渴望复制,通过复制而在时间的线上再多走一阵,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完成不死。对于人而言,这个关于不死和复制的怕死原则是最高原则,从生理上,其他一切屈从于这个最高原则。

第四,男女原则:人的复制要通过男女交媾。男人着力于复制的次数,女人着力于单次的成功率。

还有一个四项基本原则的补充原则:尽管这四项基本原则本身没有任何逻辑和道理可言,其他一切繁复的规律都可以从上述四项基本原则推理出。

需要特别提及的是,人死前是基本元素,死后又是基本元素,@把人死前和死后的所有差别的总和叫做“空”。

按照这些原则和规矩在这个球上创造出男女之后,@一直在观察,男女是如何对待自己、对待对方、对待这个球。看着看着,@就看到男的和女的第一次摸了起来。男的先起头,手、脚、嘴、额头、鼻头、乳头一起乱摸乱动那个女的,他明显经验不足,不知道电门在哪里,不知道哪里应该按几下、几秒,不知道哪个头应该碰哪个头。女的一直在不剧烈地抵挡男的探索,多少刹那之后,烟火还没有升起。@看得着急,在一刹那想,重要的部位都用毛发标识了啊,怎么还接不对?傻屄啊!又过了多少刹那,女的实在烦了,跑了,跳进河水里,一边游泳,一边洗掉那个男人的痕迹。男的叫了几声,女的没回头,男的烦了一阵,累了,厌了,在草地上睡了。女的却越来越烦,月亮升起来,在水里游得越来越快。忽然,雨开始下,打在女的露在水面之外的身体上,女的变得更烦了,游出水面,湿着,流淌着,走到男的身边。男的睡得正香,一脸慈祥,女的抓了男的两腿间的鸡鸡,清了清草梗子,俯了身子嘬,舌尖滑过龟头的轮廓,再滑过,再滑过,很快,鸡鸡像两腿一样长、一样粗了,女的两腿间的水也比天上的雨水落得急。男的还没全醒,舔嘴唇上的雨水,双手抓住女的双奶,仿佛抓住峭壁上两块大小类似的岩石。女的起身,叉腿,骑在男的身上,向后背手,一屁股坐进男的鸡鸡,她叫了一声,咬紧嘴唇,上下起伏,直到动不了,酥熔在男的肚皮上,一摊雨水一样,天渐渐亮了。

千万年以后,在人类出现若干年以后,在汉民族成熟后的现代汉语中,@在刹那间体会到的那种巨大而黏稠的无名笼罩感,常常被近似地叫做无聊。



春兴将阑,芳情欲倦,美人别逞风光。自颠自倒,自吞自吐,各种滋味深长。低首望巫阳,任浮沉,一似浪动帆张。



2010年初夏的这个夜晚,田小明已经不是高中时因为把女神丢在舞场被追杀的田小明了,也已经不是大学时奋不顾身救晕血女神的田小明了。田小明脑子里意淫礼毕,没给万美玉讲他一时理解的人类进化史。

田小明垂下眼睛,桌子下的腿和万美玉的腿挪远了一些些,右手文明、缓慢而稳定地给万美玉的酒杯中添了些红酒,换了一个话题,说:“没看出来,你挺能喝的啊?”

“要看跟谁喝。和我看不上的人,我几乎不喝。还有啊,我脸上明显两个酒窝,你没看到啊?酒窝越深,越能喝。我大酒窝旁边还隐隐约约有个小酒窝,看得见看不见?瞎啊你。有这种两大两小四个酒窝的,就是传说中的酒神。别看你是男的,你不一定喝得过我。”

田小明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万美玉的脸,更没注意到酒窝。田小明就着话题,抬眼看了一眼万美玉的脸,真年轻,开得正水艳,葵花籽脸、杏仁眼、两腮蜜桃,最有特点的是嘴唇,很小,很厚,很硬,上嘴唇上沿儿到下嘴唇下沿儿的距离大于左嘴角到右嘴角之间的距离。嘴唇明明是肉嘟嘟粉嘟嘟的,却总给人随时准备辩论、随时准备不同意、随时准备咬人的感觉,仿佛不是肉做的、是牙齿做的。田小明在一刹那又垂下了眼睛。

“尽管我是个男的,我还有两个副乳呢,别看不大,但是正经是乳腺组织。但是,这不意味着我奶水多。”田小明说。

和学生时代相比,田小明毕竟成长了。在第一次梦遗之后的漫长岁月里,田小明逐渐积累了丰富的对自己小鸡鸡的斗争经验,不像从前,一旦硬了,仿佛面对牙疼一样,除了喝凉水,就束手无策了。

田小明第一个对付鸡鸡的方法是有规律自摸。

从初三生理卫生课的时候开始,田小明就认定生理老师在课堂上讲的自摸有损健康说是扯蛋。

尿多了撒,屎多了拉,精液多了为啥要在身体里存着?自摸会容易学坏?不自摸才容易学坏呢!老有饱胀的精液刺激,见个母猪都往肚皮下面多看几眼,多容易诱发犯罪啊!总憋着尿不撒,不是等着尿崩吗?射精之后有劳累感?不是废话吗?什么欲望被满足之后没有短暂的劳累感?吃饱了之后不是也感到累吗?一滴精十滴血?有定量化学的证据吗?义务献血四百毫升,折合四十毫升精液,一次射精三到五毫升,一次义务献血相当于十次义务射精?如果这个推论正确,为什么义务献血的当天,大吃一顿肯德基,就又想自摸了呢?

县城里还有一些老人,特别是解放前念过一些书的老人,还继续宣扬中医,往好了比喻,把女人比喻成花,要采花壮阳,往恶了比喻,把女人比喻成敌人,要战胜搾取,总之,“御妇人之术,谓握固不泄,还精补脑也”,推崇化精为气,气补一切,精液超级金贵,就是不丢,就是不丢,鸡鸡在阴道中停留时间越长,吸取的阴气就越多,阳气也就越强。这些老人从这个角度在一件事儿上与生理卫生课老师和政治思想课老师达成了高度一致:严禁手淫。左手也不是阴道,右手也不是,手淫有百失而无一得。手淫成瘾的,必然就是被狐狸精之类山魈野鬼附体,情欲深重,心烦目眩,必须断绝。

一个叫容三儿的老人还给田小明展示过几本从满清和文革幸存下来的老医书,《皇帝三王养阳方》、《玉房秘诀》、《彭祖养性》等等,其中一本《容成阴道》据说是容三儿的祖先容成写的,书成于春秋战国。容三儿有强大的气场,甚至有外国人从加拿大和美国来看他,他接待外国人的时候非常沉稳:“Yes,my name is THREE。”容三儿有两个哥哥,容一和容二。大哥容一在解放前后创立了“一贯道”,卖点是用性交治病长生,容一也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为数不多的称帝的几个人之一。创立邪教和擅自称帝加在一起,容一很快就被政府毙了。二哥容二是在文革时候被抓起来的,罪名是反革命流氓强奸罪。容二坚持不认罪,说所有上床的都是自愿的,那三个告他强奸的女人只是不能容忍他也和别的女人睡而说谎,政府不信。死刑之前,容二向政府提了两个要求。第一是再给他三天自由,让他再睡三个女人,他已经90岁了,已经睡过1,197个女人了,如果再睡三个女人,就睡够了1,200个女人了,按照《容成阴道》的描述“黄帝御千二百女升天”,他就能升天了。第二个要求是想献个叫《恒阳方》的药方给政府,这个药方强调的是在不乱睡妇女的情况下,如何长生,容二80岁之后,头发逐渐变黑就是实证。如果死刑变成死缓,即使不再流氓,容二有信心活到120岁给政府看。这两个要求,政府都没答应。第一要求没答应的理由是,怕万一传说是真的,容二真的升了天,政府难逃让死刑犯逃脱的责难。第二要求被驳回的说法是,由死刑改判死缓的理由不充分。容二的死刑执行之后,《恒阳方》的下落也就无从查考了。

田小明试图用他浅显的生理卫生知识和容三儿辩论人体的真理,容三儿问了田小明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人的第一次心跳是怎么产生的?”田小明答不出,查了大学的《组织胚胎学》教科书,也没有。在敬畏之下,田小明按照容三儿教的吐纳之法胡乱试了试,双盘坐做不到,单盘坐勉强坐了一阵,男女的欲望似乎的确少了些,但是似乎化精为气起了作用,开始不停地放屁,单盘都盘不住了,化精为气似乎成功了,但是这些阳气似乎都泄漏了。放屁放得厉害的时候,走路的节奏都变得不好把握,一颠一颠的,田小明通过亲身经历理解了什么叫屁颠屁颠的。田小明再深问容三儿,容三儿也说不清楚如何引导元气安放在身体里。田小明最后还是放弃了,身体不停放屁不能接受,身体里存了太多的气,变成一个气球似乎也不能接受。精液满了就自己放放,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方法。

在自摸的方式方法上,田小明又一次体现了理科男的优点。

首先,田小明不参加聚众观看毛片活动。

因为录影机和电视在八、九十年代还是稀罕物件,毛片也不是在街上随便找个抱小孩的妇女就能买到,更少有的是有间父母不管、一人独占的房子,所以每当这三个有限资源机缘巧合地凑在一起,男同学们就成群结队挤到小屋子里集体看毛片。

田小明去过一次,之后再也不去了。

八平方米的房子,挤了十几个人,毛片是日本的,三男一女,本来是全裸,因为翻录多次,变成全部马赛克,看的过程中,看过早期版本的一个小屁孩儿得意地站在荧幕前,给大家解释,哪几坨是男的,哪一坨是女的,哪里是屁股,哪里是奶,哪里是嘴,哪里是下体,不要搞错,仿佛新闻联播之后的天气预报里,一个女主播拿个教鞭,指指点点地解说普通观众没法自己看明白的卫星云图。除了这个小屁孩儿在荧幕前跳来跳去,十几个男生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彼此一眼不看,几个马赛克不严重的性交场面之后,个别人目不斜视地走出去,表情更严肃,小房子出门右转,几步,有个厕所,厕所里有几个隔间。几个男生去过之后,坐在屋里都能闻见厕所那边飘来的精液味儿。田小明的结论是,聚众看毛片,比去公共澡堂子还惨,衣服不脱地暴露下限,猫连拉屎、撒尿都避人,人类如果自摸都不避同类,说不过去。

其次,田小明也不看黄色杂志,太平面,没立体肉感,再说,一手拿着,一手摸着,哪里来第三只手翻页?另外,田小明对于黄书不感兴趣,田小明一直就不是文艺青年,再说,现代汉语里除了《不二》哪有其他什么像样的黄书啊?《不二》的巨大问题是不实用,明显不是为了自摸写的,写得神神叨叨,像神话和童话的混合体。明末清初那些《绣榻野史》、《株林野史》、《灯草和尚》等等半文半白的色情小说,阅读起来有障碍,而且里面还充斥很多傻屄说教和迷信,污染常识和世界观,比如反复强调采阴补阳理论的正确性,啥玩意儿啊?鸡鸡是吸尘器还是抽湿机呢?

田小明的方式是,如果某一晚,睡前心绪不宁,睡着后不安稳,睡醒晨僵巨大,第二天大便结束,田小明原坑不动,解决自摸问题。

田小明主要靠臆想,每次都用当时的女神做为女主角,一半情况用自己的肉身当男主角,一半情况用比自己帅万倍的金城武、黄晓明之类的影星当男主角。田小明为自己的臆想定了五个一级变数:服饰,姿势,情绪,场景,季节。每个一级变数又有二级变数,比如姿势的二级变数是:男女面对面,男冲女背,女冲男背。关于姿势这个二级变数,那些中医书起到了很好的参考作用,比如《洞玄子》里面描述的龙婉转、鱼比目、燕同心、翡翠交、鸳鸯合等等,都进入了这个意淫模型。每个二级变数再有数个三级变数,比如男女面对面的三级变数是:男女头对头,男女头对脚。有些三级变数还有四级变数,有些没有。这些变数组合变化起来,田小明大致心算了一下,一次自摸用一个姿势,一辈子自摸,用不完。每次在要射的时候,田小明轻轻按住鸡鸡,卫生地射进大便池,再等一等,等鸡鸡稍稍软一点,再尿一下,很环保地冲干净尿道被排精共用的前段,然后擦拭,然后起身,然后叹一小口气,远眺,洗手,出去。

时间长了之后,田小明的自摸找到了自身的频率。每月两次,每次间隔两周,一次在月圆,通常是阴历十五或者十六,一次在月缺,通常是阴历初一或者初二,相当准确。“一样生活在地球上,男性也受月亮影响,也有周期,只是太多男性不倾听身体发出的稍稍微弱一些的声音。”田小明在日记里写到。

不科学自摸的反面教材来自王大力。

王大力从高一开始就长跑训练,他家穷,从小连滚带爬走山路上学,他觉得自己长跑有天赋和幼功,其实,他跑得比多数高一学生快的主要原因是从小一直跑。王大力在长跑训练的过程中受了黑脸体育老师的误导,认定为了提高三千米的运动成绩就必须戒掉自摸,加上那阵子毛片更新渠道被公安扫黄打非切断了,王大力和田小明不同,大脑意淫能力有限,需要看新鲜的,王大力坚持两个月没自摸。两个月之后,去发廊剪头的时候,发廊小工刚开始给王大力洗头,金黄头发一蹭到王大力的脸,王大力的鸡鸡就射了,很多,很热。王大力就在这一汪粘湿热中坐了三十分钟,直到头发剪完,直到那一大汪粘湿热变成大半汪粘硬冷。田小明见到王大力一脸屈辱地回到宿舍,嘴里一直在咒骂黑脸体育老师,问了经过,安慰王大力,“挺好啊,多爽啊,不用付钱,不用自己使力气,小姑娘一摸,你就来了,最多类似闹肚子拉裤兜子,别一副被强奸了的样子,开心些!”王大力悲愤地说:“开心傻屄体育老师他妈!那个洗头小工是个男的!丫似乎还注意到了我射了!丫如果说出去,我以后在这片儿还怎么混啊!”后来真有传闻,说王大力性取向有问题,田小明估计是那次洗头事件传出去被曲解了,没怎么在意。

田小明第二个对付鸡鸡的方法是探索真理。

田小明每月两次的自摸冲动偶尔也会被一些外界因素干扰,田小明对抗这些干扰的方式是看艰涩的理论书籍,驱动自己的脑浆子,思考人生、世界、宇宙,探索真理。田小明发现,一旦脑浆子发动起来去探索真理,阴囊马上收紧,从网球大小到核桃大小,鸡鸡也立刻老实,比去冷水游泳池还老实,缩小到不能再小,小到仿佛是阴囊上长的一个皮脂腺囊肿。

除了各种奥林匹克数学、奥林匹克物理、奥林匹克化学等等变态难的习题集,田小明对付鸡鸡的书籍多数来自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丛书。从初中开始,田小明每次到了大武汉,都去新华书店去逛,每次都要到这套丛书里挑几本,每次中老店员都会对他发出赞许的微笑。这套丛书包含政治法律、经济、哲学、历史、地理以及语言六大领域,田小明挑名字长的先买先看。初中、高中,在去QH上学之前,田小明读过的长名字书包括:

《任何一种能够作为科学出现的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对莱布尼茨哲学的叙述、分析和批判》,《逻辑与演绎科学方法论导论》,《简论上帝、人及其心灵健康》,《伦理学中的形式主义与质料的价值伦理学》,《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论历史上的英雄、英雄崇拜和英雄业绩》,《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现实的人类和理想的人类——一个贫苦罪人的福音》,《政治学——谁得到什么?何时和如何得到?》,《阿赞德人的巫术、神论和魔法》,《亚当·斯密关于法律、警察、岁入及军备的演讲》,《最能促进人类幸福的财富分配原理的研究》,《论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及其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等等。

在湖北的一个小镇上,脑子里有这些书和对女神足够的意淫能力,田小明走在土路上,尽管永远低着头,但是仿佛脚底踏着云彩,班花和谁好了、校花和谁好了、哪怕女神和谁好了,谁家猪跑了,哪个寡妇上吊了,似乎和自己距离遥远。脑子里有了这些书垫底,田小明感觉自己的鸡鸡尽管还在胯下,但是乖巧无比,在两腿间骑了走,仿佛牵了一只狗,这只狗已经完全忘了遥远的祖先是狼。田小明想,再过几万年,几十万年,未来人类的鸡鸡或许就是嵌入式的了,嵌入之后,做司马光,拔出体外,就做司马迁。甚至支援热插拔,一刹那司马光,一刹那司马迁,也不死机。

田小明低下头,不再看万美玉似乎用牙齿做的嘴,想了想汉译名著丛书中最熟悉几部的主要论点,鸡鸡似乎慢慢软了下去。田小明接着问万美玉:“和对路的人喝,你最多能喝多少?”

“要看喝到什么程度。”

“你学理科的吧?好吧,我更精确些。你喝到隐约还有意识、能勉强支撑到家再吐、第二天早上头痛到后悔的程度,要喝多少?”

“你记性不好吧?我告诉你很多次了,你总是忘。别精确了,我比你喝得多。我不能喝啤酒,白酒和红酒都行,啤酒太占肚子了,喝了半天还没感觉,厕所倒是去了八次,好像得了急性尿道炎似的,不好玩。”

“你,牛。”

“比你牛。”

“你对红酒懂多少?”

“很少,我是女生哎,好女生都不分析,好女生只是不分析就知道,觉得像坏人的红酒就是好酒,一时让人开心,过后一直伤心。像小坏蛋的就是挺好的红酒,像大坏蛋的就是超好的红酒。”

“你觉得这个2006年的Opus One如何?”

“距离小坏蛋还差点,有点小小坏水吧。”

“你直觉真好。我看了这么多的红酒书,喝了这么多瓶,听一堆似乎超懂的资深红酒专家聊,总结起来,就是:不是一瓶酸水,不像醋的,就可以喝。有植物味儿的,什么果味儿啊、蘑菇味儿啊、松树味儿啊、巧克力味儿啊,就是不错的酒。有动物味儿的,什么皮革味儿啊、毛发味儿啊,就是非常好的酒。最好的红酒,就是有人味儿的红酒,一喝,一股内裤味儿,超级好酒。神级的酒,就是一会儿男生内裤味儿,一会儿女生内裤味儿。就算我这样简单的总结,也不如你的直觉简洁有力。”

“我瞎说的。”

“你牛的。瞎说都牛,再有理论基础,得多牛啊。”

“我从小学习好。”

“我也从小学习好。”

“我从小学习更好,比你好。”

“我湖北黄冈中学的。”

“我北京八十中的。”

“嗯,过去只听说四中好,‘我不是流氓,我是四中的’,但是最近好些高考状元都是八十中的,听说是朝阳区唯一的市重点。朝阳区有钱,看来有钱的地方,教育也好。Opus One是在美国Napa的大酒庄用新世界的葡萄、旧世界的方式酿的,神似旧世界酒,一恍惚又有新世界水果炸弹的影子。但是这瓶2006年的似乎还没绽开,总是包着的感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的感觉。或许喝得太早了,要多等几年。”

“哼哼,初相见,你有几个初相见啊?早不早,该不该,这瓶也快喝没了。”

“已经没了。”

“我还没喝够呢,才开始喝。”

“好,我们再分一瓶酒。”

田小明又要了一瓶一样的酒,在分这瓶酒的过程中,和万美玉聊到为什么人类喜欢水景房,为什么水景房就要比普通房子贵出那么多,聊到北京八十中和湖北黄冈中学的著名毕业生都有哪些,谁牛屄,谁傻屄,谁最牛屄,谁最傻屄。

第二瓶喝空的时候,万美玉说:“我还没喝够呢,我们再分一瓶吧。”

田小明说:“不行了,你醉了。”

万美玉说:“好,你不给我喝酒。好,你觉得我醉了,那,我就醉了,你不许跟我回房间,我不想你看到我醉后的模样,我不想你听到我醉后说出的蠢话。你如果还想再见到我,你不许动,你坐在这里,我结账,我回去了。”

万美玉拄着自己隐约的意识回到房间,找到厕所,跪在马桶前,一手拢头发,一手支撑马桶边缘,头探进马桶,一小口、一小口地吐,每口都吐在马桶水面中映出的自己的脸上。“什么酒吐出来都是酸水,都是醋味儿,什么小坏蛋,什么大坏蛋,都是蛋,操蛋。”

万美玉摔在床上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她梦见小河和树木,一个男人面目不清,叉开两腿,仰面睡死在草地上。一些女人比树木繁盛,在树木之间走来走去。万美玉走过去,背对着男人面目不清的脸,分开两腿,跨在男人的两腿旁,左手抓住男人的左脚,右手塞男人的鸡鸡进入自己的洞穴,对接好,放开右手,身体一阵颤抖,洞穴连忙吞尽鸡鸡,右手连忙抓住男人的右脚,身体才稳住。鸡鸡顶得太高了、太深了,深过万美玉的洞穴,万美玉的双腿使劲儿,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鸡鸡浅了、远了,万美玉梦里空荡荡的,双腿再松劲儿,身体再沉溺下去,鸡鸡再满满地深深地塞进来。万美玉在梦里看到魂儿飘了出来,转到身后,看见那个男人闭着眼睛的脸,萌萌、愣愣、狠呆呆地楚楚可怜,仿佛一个孩子。万美玉梦里的心一软,低头,肉眼从自己的两腿间往后看,先看到在屄屄里的鸡鸡,然后看到鸡鸡后面的狠呆呆的男子,于是人也软了,叫出句梦话:“爷。”



座上香盈果满车,谁家少年润无瑕。为探蔷薇颜色媚,赚来试折后庭花。半似含羞半推脱,不比寻常浪风月。回头低唤快些儿,叮咛休与他人说。



田小明从小热爱生物,在著名的QH学的也是生物。天地间,田小明最早意识到的灵异物体是他自己,包括他的肉体、感受、需要、恐惧等等。被天、地,以及自己的灵肉困扰,田小明从小爱问为什么,多数为什么和生物相关:为什么只有人有房子住?为什么“肏你妈”是个骂人话?为什么人不能肏植物?为什么一般不鼓励人肏动物?为什么禁止兄弟肏姐妹?为什么结婚之后这个女的只能被这个男的肏?为什么吃饭不避人但是拉屎和肏屄要避人?为什么请人吃饭就是大方但是请人肏屄就是大流氓?这些问题,和中医和西医无关,似乎和学文和学理无关,是全人类的问题。

田小明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田小明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通常置之不理。被问急眼了,田小明的妈妈就给田小明量体温,田小明的爸爸就让田小明去楼下的花园去散散步、看看星空,“康德类似的毛病就是这么被治好的,星空给他很多安慰,或者,星空让他明白,有些存在就是没有道理,就是存在,就在,在。治疗的过程中康德还写了很多哲学书。”田小明报志愿的时候填了一水儿的生物系,直觉告诉他,这些似乎虚无缥缈的问题,只要解决了一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一点,他也会有巨大的财富。田小明的班主任私下对田小明的父母说:“其实,田小明好奇的只是肏,他不该去学生物,他应该去学农或者学林业,毕业了给种猪配种,或者帮助植物免受病虫害。”田爸爸不同意,他坚信,田小明是个革命理想主义者。

田小明热爱人类,特别是人类中的妇女和自己,爱妇女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现的,因为解释不清的愿意,田小明的眼睛就喜欢贪看美好的女生而不是男生,爱自己是为了图方便,尿来、屎来、邪念来去、鸡鸡来去,隔了衣服和皮肉,自己先知道。田小明想研究长生不老、如何保持一颗童心、人如何长出翅膀、如何避免痛经、如何无痛人工流产、如何无痛圆寂成佛等等重大问题。国内没有研究气候和研究条件,科学家过分往这些方向努力,会被送进回龙观医院等等当地精神病医院。王大力唯一的一个女友把王大力送进湖北某地的精神病院,理由是王大力肏了她一次之后就不再肏她了,但是也不让她去被别人肏,也死活不承认自己有严重同性恋倾向。女友让王大力选,是把那第一次界定为强奸,然后进监狱,还是把他总体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界定为精神病,然后进精神病院。王大力选了后者。三个月之后,王大力出院了。他没告诉任何人,他怎么出院的。他和田小明说,一个正常人要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的难度不小于一个正常人要证明自己已经悟道成佛,智商越是高的,越难证明。

田小明QH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了美国,美国也没人研究这类重大问题,田小明在斯坦福研究了六年鞭毛微管蛋白结构。田小明的父母向别人介绍田小明的研究方向,常常被错听成田小明在美国研究阴毛尿管结构,一研究就是六年,父母辩解,也说不清鞭毛和阴毛的区别,田小明在湖北黄冈家乡的外号就是阴毛博士。

田小明毕业之后,就近加入了总部在硅谷的一家生物技术公司CompuGenome。这家CG公司在上市招股书上描述,正在研究长生不老、情商增强和无痛圆寂相关的多种药物,五种已经通过了毒理试验,开始动物实验,初期动物实验的结果令人振奋。长生不老化合物注射之后,小白鼠肌肉硬朗、活动旺盛、肏屄不止,呈现明确统计学显著性正相关。

湾区有大山大海,不冷不热,不干不湿,山海之间没有历史束缚,创新力长期领先尘世五十到一百年。很多车库都兼做IT实验室,很多厨房和后院都有E.Coli的发酵罐,理科生平均六个月换个手机和电脑,台式机电脑不少是水冷的,显示器最少是两个,见面聊天说硅谷英文,80%的缩写不在《牛津现代英语词典》内出现。文科生长年被理科生和硅谷当地广大人民群众看不起,只能将兴奋点转移到似乎科学在一百年内不太可能涉及的领域,普遍信仰中亚小众宗教、使用迷幻剂、经常组织非暴力革命、诱拐妇女、吟唱诗歌。

田小明坚决拒绝了两个薪酬优厚但是听上去完全不符合硅谷这种脱俗气质的工作,一个是构建不良资产的定价模型,一个是给色情交友网站维护影像视频资料库。

CG生物技术公司发了田小明50万股期权,行权价10块美金,锁定期两年。不到一年,股票升到接近300块。田小明想,两年之后卖掉一部分期权,买个房子,中国不可能有的那种,中介问他想要靠水景的还是山景的,水景是喜欢海景、湖景还是河景。有一款房子结合了山景和水景,靠近加州的一号公路,一边是悬崖,悬崖东边是山,另一边是浩瀚的太平洋,房子就雕在悬崖的一小片空地上,鹰似的看着大海。

“距离海这么近,海水腐蚀会不会太厉害?”

“没事,高科技了,连房子里的饮用水都是海水净化出来的。”

“台风来了,海浪会不会拍垮房子?”

“设计的是抗百年一遇的台风。”

“那如果明年就来百年一遇的台风呢?很多小概率事件常常集中在我身上发生,比如说女朋友连续是处女。”

“不会啦,你都这么倒霉了,不能再倒霉了。如果你坚信小概率事件必定发生在你身上,买点人寿保险和财产保险,台风如果拍烂你的房子、拍死你,你的继承人就超级富豪了。”

田小明还在犹豫中,长生不老药最新的一期临床资料出来,按“没有观测到不良作用的药物水准(NOAEL)”给病人注射,病人出现了大概率的抑郁症,各种症状的变种都有,躁狂症、强迫症、惊恐症都有,公司股票一天之间降到了七块半。田小明继续住Palo Alto的一室一厅公寓。

公寓里一个韩裔文科生喝多了酒,在楼道里说韩语、笑、哭泣,狂砸田小明的房门,田小明扭上房门的保险栓。韩国文科生用英文喊:“田小明,明,我知道你在,开门。摩西说,你不要奸淫。玄奘说,八戒。韩国的孔子说,中庸!中庸!中庸!长生不老有什么好?速生速灭,每次还能有个新肉身,仿佛换条牛仔裤,我来生的新肉身就是你。你要对自己真诚,用好今生,用好现世,你喜欢的其实是男人。我姓Kim,我爱你,就在今生现世。”

透过门缝和窗户,田小明闻见Kim发出的韩国烧酒味儿,鼻子、嘴、屁眼发出的各种烧酒味儿。田小明在门里也在喝红酒,就着电子版的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丛书,田小明每每感到现世无聊的时候,就看书,很少小说,很多哲学、历史、社会学。其实,如果病人不出现抑郁症,公司股票期权真能兑现,他最想做的不是买个悬崖上雕刻出来的房子,他还是怕海啸,海啸来了,栗子大的雨点水准着飞。有了钱,他想组织个学者团队,写本《论一切》,摆脱欧洲中心视角,也摆脱中国中心视角,文史哲、天地生、数理化,类似《乌托邦2.0》,告诉世人,信息时代了,基因时代了,如果大家足够理性,摆脱人性桎梏,人类应该如何生活,社会应该如何组织,世界应该什么样。这本书,要特别关注起源问题,有机物的起源、生命的起源、哺乳动物的起源、人类的起源、文字的起源、城市的起源、科学的起源、民主的起源等等。在网络上设个开源网站,所有人随便编辑相关内容。在SONOMA或者NAPA买个酒庄,除了种葡萄和酿酒,还留几间客房,为了这本《论一切》,设三五个访问学者机会,一个人免费呆一年,免费宽频、红酒、住房,什么义务也没有,想论述点什么就论述点什么,想发呆就发呆。田小明想得性起,喝了一大口红酒。他到了美国之后,再也不喝中国白酒了,读书就红酒,半天半瓶,一天一瓶,微醺,刚好。

田小明和Kim反复说过,他的性取向是异性恋,他对同性恋没歧视,但是对同性没兴趣。Kim和田小明反复说:“你对人性了解多少?你对你自己的人性了解多少?你一点同性恋倾向都没有?我不信。你一点虐恋倾向都没有?我不信。你如果真的确信,我借你两盘同性恋成人片看看,你看两遍,之后,你可能会梦见和我。有多少人是生来就信上帝的?有多少人生来热爱妇女的?敞开心胸,倾听你内心微细的声音,你会被吓到的。但是不要,不要被吓到,生命无对错,生命无禁区,坦然面对,如果不,你被压抑的微细的声音会越来越响亮,知道你无法漠视,但是,那时候,或许你已经来不及了。”做为科班的生命科学研究者,田小明不能排斥Kim论述成立的可能性,但是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仿佛你到了街上找口东西吃,有肯德基、有麦当劳,你直觉是想吃麦当劳,那就吃麦当劳,你非要拷问灵魂,探究自己隐秘的人性,看看你心深处是否有吃肯德基的一丝冲动,你离半疯不远了。

在斯坦福大学学生物工程的时候,田小明喜欢一楼靠泳池住的一个日本姑娘。姑娘有四分之一南斯拉夫血统,长得像小泽玛利亚,田小明收集的东瀛AV中,小泽玛利亚的最多,日本名字中太多A,难记,田小明一直叫楼下的日本姑娘Ozawa Maria。他试过很多接近Ozawa Maria的方式,都失败了,Ozawa念书异常用功,非常吝啬给其他人的时间。田小明每次接近失败,都躲进公寓里看小泽玛利亚的AV片,想念着隔着楼板不远处的Ozawa Maria。田小明最后尝试了一个非常直接的方式:“Ozawa,请问湾区什么地方的抹茶最好?”Ozawa Maria没犹豫地说:“我住的公寓。”田小明拿出一个北宋柿红釉建窑斗笠盏,比现世的饭碗小,比现世的茶碗大很多,要求去喝茶。

Ozawa Maria给田小明呈现了器具简单而步骤反复的经典日本茶道。喝完茶,Ozawa Maria详细询问了田小明懂得的所有建窑知识,然后开了一瓶入门款Stag Leap,和田小明一人一半,分了。脸热了之后,Ozawa Maria直接把身子贴过来,手放在田小明的两腿之间问:“我能吃它吗?”

打开拉链的瞬间,田小明的鸡鸡已经硬得自己跳了出来。Ozawa Maria先张大了嘴,仿佛小茶盏一样,擎了田小明的鸡鸡,仿佛茶筅一样,步骤繁复地在嘴里搅。然后,Ozawa Maria闭了眼睛,收紧了嘴,一口一口地嘬,仿佛一口一口地喝茶。

“我能把它放进我的身体吗?”Ozawa Maria半含着田小明的鸡鸡,含混地问。

田小明对着Ozawa Maria抬起来的眼睛,点了点头。

Ozawa Maria吐出田小明的鸡鸡,翻过身体,背对田小明,撅了臀部,左手牵田小明的鸡鸡进了自己的后庭,田小明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紧绷,Ozawa Maria的右手反手钩住田小明的右后腰,使劲,再使劲,田小明的鸡鸡已经全部没入Ozawa Maria的后庭了。Ozawa Maria向右侧扭头,从下往上斜斜地、细细地、飘飘地看了田小明一眼,说,真大,有点痛,别插太久了,好么?田小明在一刹那,射了。

Kim还在门口诉说:“韩国的孔子说,中庸!中庸!中庸!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田小明在门后面笑了,想到:“造人的核心设计原理是中庸。如果长生不老真的有解,后来人怎么过啊?世界是你们老人的,世界是我们年轻人的,世界终究是下一帮孙子们的。我错了,不能有长生不老药,所以不会有长生不老药。先不求长生不老了,也先不《论一切》了,还是集中解决男女问题是正路。”然后,田小明倒干瓶子里最后一点红酒,喝干,头晕,睡了。梦里起风,梦见Kim送了田小明一件短风衣,托了两只袖子,站在田小明背后,替他穿上,挺合身的,而且很挡风。



花满雕栏,春生玉院,乐奏九成将倦。口品洞箫,手摩花钹,不数凤笙龙管。细细吹,轻轻点,各风情无限。情无限,毕竟是雨偏云半,怎疗得两人饥馋渴恋?鹞子扑翻身,方遂了一天心愿。



在Ozawa Maria那里喝抹茶之后,田小明决定用功恶补相关知识:古代日本史,《菊花与刀》,中华民国驻日本大使戴季陶的《论日本》,荷兰驻日本大使R.H.van Gulik的《EROTICCOLOUR PRINTS OF THE MING PERIOD》,抹茶相关,插花相关,沉香相关,清酒相关。还从国内的QH大学师弟那里拷了2T的东瀛AV,恶补情色日本文化。听说沉香不停在涨价,田小明咬咬牙,用换新车的钱,通过国内可靠的渠道,买了三百克上等沉香和奇楠,三十桶上等线香,心里想,就算天天焚香、点香,也够我一辈子用了,以后沉香再涨价,和我没关系了。

Ozawa Maria回访了一次田小明的公寓,看到满屋子茶、花、香及其相关书籍,挽了田小明的左胳膊说:田小明,您想多了。

田小明问过Ozawa Maria,如果那天他没拿北宋柿红釉建窑斗笠盏去喝茶,后庭花会开吗?Ozawa Maria回答,不会,我不是嫌弃你的长相而是怕你的审美和我的审美差得太多。我也没想到,我平时只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东西,被一个生活中的男子捧了来要茶喝。然后反问田小明,如果要茶喝这个方式仍然不管用,你怎么办?田小明说,我就更直接地说,我好久没回国了,好久没新的日本AV看了,你有新的吗?Ozawa Maria笑说,然后我就回答,我住的公寓里有,保证最新的,现场演出,然后就拉你去看。

“为什么要用后庭这种少见的姿势?”

“宋代茶盏也不常见。美好的东西匹配起来就更美好了。”

第二年暮春,杂花辞树的前后,Ozawa Maria退租回国,没和田小明道别,剩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零散的美金纸币和硬币,没留下什么话。Ozawa Maria回日本之后,寄回一套抹茶茶具,一茶碗、一茶筅、一茶杓,一本日本茶道的小开本书,书里一张油滴天目盏的照片,天目盏里抹茶浓绿,照片旁边,用细毛笔写了: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田小明陷入了记得Ozawa Maria,夜夜看AV的日子。

和租务办公室商量,田小明换到了Ozawa Maria原来租住的房间。不上课的所有时间,田小明都宅在房间里,读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喝红酒,随机看2T日本AV,自摸,思考,试图忘记Ozawa Maria。

以田小明的想像力,他轻易地把所有AV主角的脸换成Ozawa Maria,翻阅一个个片子,自己偶尔还慨叹她的变化,Ozawa Maria,今天你身材变了,瘦了,B罩杯了,Ozawa Maria,最近你胖了些,腰圆了。田小明还买来Ozawa Maria常用的香水,喷在房间的主要角落里,不开窗,香味一直在,仿佛Ozawa Maria就蜷坐在某个角落,和田小明一起看AV,看得兴起,伸手从后面抱住田小明,问他是否愿意和她尝试一些新的姿势。田小明大概看五十页汉译名著会困,喝半瓶红酒会微醺,翻三部AV会射。田小明看着自己不拿滑鼠的左手,慨叹,你知道你要装屄吗?你知道你可能一辈子都逃脱不了装屄的命运吗?左手笑了笑,慨叹,你就不能稍稍深情一点?我不是装屄,我是装Ozawa Maria。

新开一家韩国烤猪肉店,Kim死活拉着田小明去试吃,把田小明拉出公寓的时候,替他大敞了窗户,说,散散味儿吧,一股手纸、精液和难闻的女性香水味儿。

店里的猪肉不知道是哪里进货,很劲道,嚼在牙齿中间,蹦跳着弹舌头。两小瓶45度的安东烧酒之后,Kim说:“田小明,信主吧,皈依吧。AV不能让你解脱,主能让你解脱。”

田小明说:“信什么呢?信两千年前的一个人替两千年之后的我受苦?信他和他爸和他们俩的灵魂其实是一个人或者魂?信我的难受都因为我有罪?信我把我的罪和牧师说了我就没罪了?信一个面包喂饱了一千人?信摸摸那人的头,那头的脑血栓就融化了?信一个处女被肏了耳朵就怀了圣人?信一个人被钉死了三天之后又复活了?自己推开棺材爬了出来,然后洗把脸升天了?Kim,这样,我把你钉死,你复活一下给我开开眼。不好,这样也不好,如果万一你复活不了,警察找我麻烦。这样吧,你去买把刀,剁掉一个相对没用的手指,看看过三天能不能再长出来。”

Kim说:“你缺乏逻辑。我不是耶稣,我不能复生。”

田小明说:“你见过谁复生吗?”

Kim说:“耶稣只有一个。难道没见过的事儿就一定不能相信吗?难道见过的事儿一定就是真的吗?你见过你爸妈生你吗?你相信你是他们的儿子吗?”

田小明说:“那我凭什么相信?”

Kim说:“相信就是相信,信念不需要理由,需要的是信,持久地信。这样吧,换个角度,给你开示。你有没有觉得,尘世上有很多不能解释的问题?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产生巨大的无力感?你不是一向有很多问题吗?比如人是怎么产生的?地球是如何来的?花为什么落?你为什么只是钟情于某些人而不是另外一些人?Ozawa Maria为什么离你而去?你难道不好奇,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没有一个背后的唯一的最终的主宰力量吗?这背后的主宰就是神,就是你应该相信的神。”

田小明说:“我的确好奇。我看着我的肉体,我非常好奇。我体会着我的精神世界,我非常好奇。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喜怒哀思悲恐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怎么似乎无序地产生?又似乎非常系统地组合在一起的?从基因到蛋白质到激素,但是这些激素如何控制和调节这些恐惧和需要,如何最终形成人的情感和行为?这一切的后面可能有个最终的主宰力量,但是这个主宰也太辛苦了吧,要管这么多事儿,要自己亲自写这么复杂的程式、编码这么复杂的人性、畜生性、草木性?韩国也有庙,我们也有庙。我在庙里常见一些老太太老头,求佛求得很详细,比如女儿嫁个专一多金的老公啊、孙子考上B大啊、自己空腹血糖能降到8mM以下啊。佛的预算不高,人手也不多,怎么能管你们这么多事儿啊?Kim,我也给你换一个角度,你知道万花筒吧?几片最基本的简单破纸,安排好一个非常简单的体制机制,呈现的图像就变得异常复杂了。世界也可能是这么形成的。”

Kim说:“那最初的原力是哪里来的?这简单的几片破纸是从哪里来的?”

田小明说:“为什么一定是安排的呢?这几片破纸也可能是捡破烂老头漏的呢?”

Kim说:“那捡破烂的老头就是神!小明,你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疯,一直走得太顺,怀疑得太多,相信的太少,你要找到你相信的,你会从念力里产生巨大能量,你会福泽无数的人。你多喝点酒吧,或许喝醉了,你就能触摸到那些灵异的地方。或者找个合法的地方试试大麻。或者,你多倒些霉吧,再多遇上几个抛弃你的女人,干什么,什么失败。”

田小明说:“你们全家都多倒些霉吧。我有个小舅,辈分大,但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第一次高考,438分,没考上,上补习班都不够格,我舅奶奶把438改成488才上了补习班。第二次高考,发高烧,又没考上。第三次高考,怕迟到,怕高烧,他住在考场旁边的快捷酒店,晚上梦游,拉屎,翻出准考证,揉揉,当成手纸擦屁股了。第二天,保安当然不让他进去,在推搡撕扯中,他就疯了,说他完全不用考试,马上上天,天父来接了,天母来接了,说他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小儿子,耶稣是他大哥,默罕默德是他二哥,琐罗亚斯德和孔丘都是他表哥。天父给他百万天兵,一方玉印,一把宝剑,天母给他一张烙饼,杀回尘世。杀掉所有保安、城管、武警、公安,杀掉所有不平和欺压,杀掉所有病魔,世界绝对公平、美好、富足,没有人被动死去,想停留在什么年纪就停留在什么年纪,有人想死,三次确认后,在一刹那死去,在下一刹那,一个新人出生,整个世界维持人口总数不变。之后,我小舅又考了两次高考,每次考前都陷入严重的癫狂。第五次高考落榜后,他停止了高考,继续间歇性陷入癫狂,他开始记录他在癫狂中看到的、听到的另一个世界、关于人类的另一种编码。天父和天母在上面还时常写信给他,封好,放进他的梦里,这些信,他醒来都记着。他很快写成了一本薄薄的书:《元教》,然后开始传道。可惜,如今不是满清末年,如今不是1844年,我小舅没成洪秀全,他传道半年之后就被抓起来了,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一百零八个信徒,到现在,还没判,估计不会轻易被放出来。”

Kim说:“你小舅疯得不是地方,疯在湾区就不会被抓,你如果疯在湾区,就不会被抓。”

田小明说:“你们全家都疯得不是地方。Kim,我如果在湾区这么疯了,我也会从天上拿回一把宝剑,我本来就会太极剑,我先劈了你,Kim。无论在湾区还是在我的祖国,疯子犯病劈人,都不犯法。”

Kim又要了一瓶安东烧酒,又喝了一大口,看着田小明说:“你知道吗,每当和你聊这些的时候,我无法不喜欢你。而你和姑娘聊起这些的时候,姑娘都离你而去。不关你信不信我主,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是,人是头脑的动物,你的头脑远远大于你的鸡鸡,你思考的时间远远大于你性交的时间。听从你头脑的召唤吧,常常和我喝酒吧,而不是和你的那些女人。”

田小明说:“我们回到正题。在我的《论一切》中,会有一个子议题,做十几个创立宗教或者创立重要教派的人的比较研究。尽管他们的出现是人类繁衍史上的小概率事件,但是和地震、海啸、飓风等等这些自然界的小概率事件类似,他们的影响太大了,值得挑出来仔细研究。社会学、考古学、心理学、语言学等等的研究一定会做,如果能做生理、病理学研究就更好了。可惜,可能性不大。传说,释迦牟尼留下一石六斗舍利子。其他人怎么办啊?如果像病人手术之后留下组织标本就好了,如果尸体都在就好了,组织学、细胞学、分子生物学都能用上了。可惜啊。”

在烧酒和《论一切》的浸泡中,Kim已经睡着了。田小明就着剩下的烧酒,自己和自己又聊了一个小时。

田小明第二次和活人畅谈《论一切》,是和QH大学的师妹白白露。白白露收到斯坦福大学的录取,来美读博士。

白白露在QH学的是电子工程,和田小明不是一个系。田小明被学生会分配的任务是接新生白白露,具体是开车去三藩市机场接,送到学生公寓,大致安顿好,第二天请吃个中饭,大致介绍一下周围的情况,稍稍带着买点生活必需品。田小明想到当初他就是被这么义务服务的,也就答应了,关上电脑,暂时离开Ozawa Maria和《论一切》,给新人白白露提供了接机服务。

白白露住的地方距离田小明的公寓并不远,第二天中午,田小明接了白白露,开到大学大道,在街边,找了家装潢雅致意大利餐厅。太阳出来,蓝天白云,田小明管侍者要了个室外的桌子,和白白露一起看菜单。

田小明隔着菜单和白白露说明:“试试西餐吧。早晚的事儿。如果太留恋中餐,只能自己学着做了,食材和调料倒是都能买到,剩下的障碍就是学习技巧和克服懒惰了。”

“好啊。我爱玩。以前没怎么做过,我可以学着做,玩儿呗。中餐不能一个人做给一个人吃,以后,我做了,你再找几个人来吃。这馆子还挺舒服的,就是吃饭的男的穿得比女人还讲究。”

田小明抬头看了看,周围几张桌子,一大半的男的比女人穿着更仔细、优美,比周围开放的紫玉兰花用色更大胆。“嗯。他们喜欢男的也多于喜欢女人。”

“哦,第一天就看到了,真好看。”

“昨天睡得如何?对美国第一感觉如何?”

“睡得超级差,第一感觉超级差。地球要是平的就没时差了吧?地球如果是平的该多好,哥白尼如果没发现地球是圆的,不绕着太阳转就好了。睡到早上三、四点,怎么也睡不着了。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天亮,等到六点,我又忍了忍,到七点,洗漱,出门。都八点多了,街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啊!鬼也没见到啊!炒肝呢?卤煮呢?包子呢?煎饼呢?屁也没有啊。”

田小明乐了,问:“后来呢?”

“后来我沿着街走啊走,找到一家卖Bagle的,要了加鸡蛋味儿的,又加了不少盐,吃上去有点像烧饼了。我畅想着,再忍忍,中午就有师兄请我吃中餐了。”

田小明苦笑:“可以点批萨,自己手卷着吃,像包子。也可以点面条,墨鱼汁面啊,西红柿面啊,让他们煮老一点,吃,像干炒牛河。”

白白露安慰田小明说:“别内疚,我还是很感激你的。这样吧,吃完中饭,你做些延伸服务,继续带我玩玩,三藩市还有啥好玩的。我换上运动服,最好能运动运动,晚上我带你去吃免费中餐,真的,有人邀请我了,而且还让我随便带人去。这样,一运动,再吃撑中餐,时差倒起来就不那么痛苦了。”

田小明想了想,2T的东瀛AV还有好些等着他看完,但是不看,那2T也会一直在。“你一直这么喜欢玩?在QH怎么活过来的啊?”

“是啊,所以在QH无聊啊,师兄帮我学习,同学帮我学习,师弟帮我学习,男朋友帮我学习。所以出来之后,我要拼命补回来!跟着师兄玩,跟着同学玩,跟着师弟玩,我一个人在家玩,男朋友还没有,等有了,他喊我出去玩,我泡澡的时候和小鸭子玩。”

“以你这种玩儿的心态,男朋友很快会有的。”

田小明开着车,趁着下午的阳光好,走一号公路进城,摇开车窗,让海风进来,开过半月湾、金门公园、艺术宫、九曲花街、渔人码头。

在渔人码头,白白露喊:“饿啊。西餐就是不盯时候,一会儿就饿了。”

田小明在个贩卖亭要买两个热狗。白白露在旁边说:“两个人吃两个不够,我一个人就能吃两个,所以咱们两个要吃三个。还有,我还要一个棉花糖,粉色那种。”

白白露真吃掉了两个热狗和一个粉色的棉花糖。车开到最靠近金门大桥南端的停车场,田小明停好车,问白白露:“还饿吗?”

白白露说:“吃饱了。可以运动了,带我去玩,带我去玩。”

田小明和白白露从停车场走到金门桥头,压了压腿,开跑。田小明追不上白白露,落后三十米,勉强跟着。白白露在桥中间一个桥墩处等田小明,指给田小明看,你看,很多人名,铸在桥墩子上,当时负责的CEO、审计长之类,你认识他们吗?记得他们吗?不记得?那就对了。这说明,你要悟空,忍把浮名,换了玩、玩、玩。你挑的地儿不错,你看右边,天气真好,白帆船,好多,贵吗?还有皮划艇!下次咱们找条船玩,好吧?田小明用手指点给白白露看,哪里是三藩市市区,哪里是奥克兰港口,哪里是湾区大桥,哪里是魔鬼岛,告诉白白露,这个桥是全美自杀圣地,左边就是太平洋,桥下面的水很急,跳水自杀的成功率很高,先被水拍晕,再被水带到太平洋里喂鲨鱼。白白露听到自杀,就开始继续跑,说,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死了就没的玩了。田小明跑在后面,看着白白露穿着运动服的身体,身体很好,肉紧骨细,腰细下去,臀部翘起来,腿长长地落地,属于田小明最喜欢的那种。迎着风,在运动服上面,头发飞着、跳着,田小明对于中分的黑顺直发没有抵抗力,跟着白白露,从金门桥的南端跑到北端,再从北端跑回南端。

白白露拉田小明吃的免费中式晚饭是教堂提供的。张罗事儿的是一个台湾口音的牧师,微微鬈花头,浓眉,塌眼,两个颧骨高耸,穿着湾区不常见的西装正装,打领带,正装似乎比他的身体大了一号,在肉身上逛荡着。饭菜是几个信众分别在自己家做完端来的,三杯鸡、蔬菜芝士沙拉、海参红烧肉、麻婆豆腐、酱肉蒜苔。他们跑前跑后忙活着,特别热情,介绍起湾区乃至美国的情况充满快速而不容置疑的判断,仿佛央视多数主持人。山、海、湖,科技、红酒、同性恋,湾区应有尽有,他们坚信世界上没有比湾区更好的地方了,在主的关照下,一切都会非常圆满。还有十几个,眼神游移,表情僵硬,田小明估计,是和白白露一样,是初来的,是以吃饭为第一目的的。田小明刚入学的时候也被这个教堂邀请过一次,中餐的确比湾区多数的中餐馆好吃,但是边吃边听教义不是很对田小明的路数。田小明本来想问问,能不能交点钱,哪怕多交点,只吃,不听。田小明又想了想,估计会惹恼信徒们,只好以后不去吃了。

没吃多久,几个信众招呼大家去客厅围坐,田小明的卤肉饭还没来得及吃完,只好放下,拉着一脸好奇的白白露并排坐下。这次,牧师没有着急讲教义,谈皈依。牧师说:“欢迎大家来到这个大家庭,无论你来自何方,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耶稣的家,爱充满。少者怀,老者安,鳏寡孤独也泰然。说什么大同共产,愿神的旨意在地如在天。很多兄弟姐妹今晚是第一次见面,让我们彼此更好地认识一下,我们轮流讲讲,我们各自叫什么、在做什么、我们在人世间曾经有过的最大痛苦,讲一讲,临死前,我们可能说的最后一番话。”

一个妇女主动第一个说:“我曾经有过的最大痛苦是我闷死了我第一儿子。三年前,我40岁,才怀了第一个孩子,顺产生了,儿子。儿子三个月的时候,天似乎忽然冷了,我给他换了个厚被子,他刚盖上的时候,一直冲我笑。一个晚上,我睡死过去了,他似乎睡得特别老实,完全不像以前一样吵我,我一阵惊觉,吓醒了,再看,他已经没了呼吸,被棉被闷死了。”她开始哭,围坐的另外几个妇女非常自然地跟着她哭,田小明偷眼看白白露,白白露的眼睛红红的,田小明心想,肏,还得陪着悲伤,这顿饭吃的。田小明没死过孩子,努力思考在这样一个场合应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想到Ozawa Maria的离开,脸上的表情似乎应景了一些。

牧师说:“在耶稣的眼里,这个孩子已经赎罪了,不必再继续吃世间的苦,提前回到天国去了。”

那个死了孩子的妇女接着说:“是的。过了一年,主又很快给了我一个新的孩子,另外一个儿子。不是可能,而是非常可能,我临死前,我一定会说,主啊,感谢您给我的一切,没有你,我无法支撑。”

周围的哭声更多更明显了,有的泪眼里带着欣慰的笑容。白白露伸手拿了旁边放着的一本中文《圣经》开始翻阅,田小明捅了捅她,说:“你说,是不是会拍马屁、会让人心里舒服的人就特别适合当牧师?”白白露没理他。牧师寻着声音的方向瞪了田小明一眼,眼神里满是训斥。

顺时针轮转,下一个轮到的是一个年轻很多的男生:“我在人世间曾经有过的最大痛苦,甚至可以说,现在仍然是我的最大痛苦,就是如何让我妈妈认识到,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有过三个女友了,我在网上查过,在我这个年龄段,平均数是2.4个。我妈妈还是说我,如果女生乐意,你就睡。如果女生不乐意,你就不要睡。否则人家就告你强奸。我早已经过了可以法定喝酒的年纪,她还是不让,还是不让。我就是要喝,就是要喝。我喝多了,我回到住处,在门口吐了。我又喝多了,我回到住处,在门口吐了。我第三次喝多,到了门口,我妈妈站在门口,说,你往另外一棵树上吐吧,那棵你喜欢的树被你吐了两次,它死啦!我临死前,我想说的是,我要告诉我妈妈,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世界的规则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世界是主创造的,她不是主,我也不是她的,我是主的羔羊。”然后,他就哭了,抢在周围人之前哭了,周围人也陆陆续续地哭了。

白白露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田小明起身,拉了白白露就走,和牧师及大家说,她刚到美国一天,正倒时差,她如果睡倒了,我抬不动。

把白白露送回去,田小明关了房门,拉上窗帘,在屋子里继续阅读、思考、看东瀛AV。看到第二部AV,田小明感到鸡鸡已经胀了起来,半解开裤裆,往下看一眼,鸡鸡在草丛中反看他一眼,已经挺立了很久,仿佛鸟巢里等着大鸟来喂的雏鸟,挺着脖子,昂着头,仿佛已经等了好久了。第二部AV快结束的时候,天开始掉雨点,窗的密封很严,没有风进来,窗帘静垂,只有细细的雨点打玻璃的声音。田小明的左手攥住鸡鸡,开始撸动,雨点越来越密集,左手的撸动也越来越快速,田小明明显感到鸡鸡的快感已经升到下一个层面了,正在想,是先选定第三部AV,还是先去拿纸巾,忽然听到窗户方向传来密集的敲击声音。

野兽?怪物?狐狸精?Ozawa Maria从日本回来了?“轻轻地她来了,就如她轻轻地走”?抓看毛片的?不会啊,这是美国啊?抓盗版的?可是这是B2B下载自用啊?

在涌现这些想法的同时,田小明迅速提上裤子,关了电脑,接着往窗户那边看。雨更急了,敲窗户声更密了。田小明拿了长柄电筒,准备防身,拉开窗帘。

窗外是白白露。田小明打开窗子,淋了半湿的白白露从窗子里爬了进来。

白白露说:“淋死我了。”

田小明说:“吓死我了。”

白白露说:“我睡不着。我恨时差。我本来想来看看你在干什么,然后,就走,结果下雨了。”

“我在读书、思考、自摸。”

“同时干?太难了吧?”

“交叉着干。”

“我打搅你了吧?”白白露看到田小明纸篓里没有团紧的三张纸巾,问。

“我如果阳痿,你负直接责任。”

“你告我吧。”

田小明开了一瓶入门级的Stag's Leap,倒了两杯酒:“正好等雨停,喝点酒吧,晕晕地好睡。在加州,性价比最高的就是买加州当地的酒,买大牌子的入门级,十美金以下。”

一边喝,白白露一边问田小明在阅读和思考什么。田小明给她讲了他的《论一切》,挑了一章,《论法律》,给白白露讲。似乎很快,一瓶酒分完了,《论法律》才开了一个头。

白白露说:“我晕了。陪我去床上躺一下。”

白白露和田小明仰面朝天,四条穿着长裤的腿并列在田小明的单人床上。

“我睡一会儿。”白白露闭上眼睛。

“我怎么听见满屋子上牙碰下牙的声音?”田小明问。

“是雨点打你家玻璃。”

“我怎么觉得床也在哆嗦?”

“不会这么巧地震了吧?都说加州地震频发,我来第一天就赶上了?”

“你左腿能不哆嗦吗?就靠着我右腿。”

“你老实睡会儿不行啊?好吧。也不是我想哆嗦。你在屋子里读书、思考、自摸。读书和思考了解过了,自摸什么呢?打开电脑我看看。”

桌子距离床很近。田小明调了调笔记本电脑荧幕的角度,重新开启电脑,开启暴风影音,随手第一个打开的东瀛AV就是Ozawa Maria的口交镜头。

白白露和田小明仰面朝天看了一阵,白白露的牙齿和腿不哆嗦了。又看了一阵,白白露褪了田小明的裤子,开始学着荧幕里Ozawa Maria的动作,嘬弄田小明的鸡鸡,直顺长发散在田小明的下腹和两腿内侧,雨水一样,凉冷。

“我学会了。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好玩吗?”白白露问。

田小明的双手在能够触摸到的白白露的身体上走走停停,不熟悉、不认识的样子,鸡鸡在白白露的嘴里、手里、直长头发里,已经胀到不能再胀。

“真的不肏?”田小明问得很简短。

“第一次和你单独相处就从你窗户进来,第一次从窗户进来就性交,太贱了吧?下次吧。我晕了。玩累了。我回去睡觉倒时差去了。”



牡丹高架含香露,足短难攀,小几将来度。宛如秀士步云梯,疑是老僧敲法鼓。轻轻款款情无限,又似秋千摇曳间庭院。兴发不堪狂历乱,一时树倒猢狲散。



白白露在自己租的公寓里,面对着新买回来的一堆教科书发呆。十来本,每本都有一寸厚,五斤沉。

“怎么读得完?”

“知足吧。我上个世纪90年代来美国读书,哪有钱买这么新的教科书。三、四个人凑钱,还舍不得买新书,买本用过的二手书,然后去图书馆复印,还舍不得全复印,根据教授的课程表,挑重点章节复印。那时候,真穷啊。又懒,又穷,怎么吃饭?也不能老去那种教会聚餐,饭是好吃,但是不是每次都能哭出来啊。中午,去学校食堂,各种快餐分别支摊儿,想吃啥都有,但是,一个汉堡,美金两块多,一杯饮料,也要小两块,吃了汉堡,就舍不得买饮料,买了饮料解渴,就舍不得再买汉堡了。晚上饿,就去到MBA的招聘接待会去,通常都有饮料,甚至啤酒,只吃,不和人打招呼。吃的次数多了,摆食物、饮料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了,狐疑地看着你,或者是我心里有鬼地看着他们,也不好意思太多去了。”

“大叔,你怎么说话和我爸似的?我爸说,改革开放以前啊,真穷啊,一个月54块钱,改善生活最好的选择就是吃饺子。我的问题或者慨叹是,怎么读得完啊?什么时间玩啊?”

“没人要求你通读。我读书也慢。你这样,上课还是要认真听讲,考试前仔细听教授给的重点。其他部分,没兴趣就别看了。这种挑重点学,和国内大学一样。你不是爱玩吗?多点时间,就去玩吧。”

白白露把教科书堆在田小明刚刚帮她组装起来的宜家书架上,看着两个从国内带出来的大箱子发呆,一堆东西从两个大箱子打开的拉锁里溢出来,像面包发酵之后在模子里的样子。

田小明安慰说:“没事。东西带出来了,扔总是一个选择。我也经历过。”

白白露乐了:“你爸也是奇葩?说来听听。听完没准我就好受了。”

“我妈是奇葩。你先说。我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你先说吧。你们七零后老人似乎更喜欢追忆似水年华和哭诉。你先说吧。”

“我开始有些同情你爸了。这么着吧,你说说你被逼带到美国来的最无聊的东西是啥?”

“你先说。”

“我妈让我背了一口大铁锅,30块人民币在武汉买的,占了大半个箱子,说,到了美国下不起馆子,如果想吃点顺口儿的,需要自己炒菜,肉是肉,绿叶是绿叶。我死活背到湾区,有次去中国超市,一样一样的大铁锅,30块美金。我跟我妈讲,我妈说,你看,多值啊。我说,屁,为了这个汇率差,我背了一万里啊。”

“你看这大半箱卫生巾,是我奇葩爸爸买了给我带来的。”

“你爸这个都懂?”

“他痔疮犯病的时候会偶尔借我卫生巾用,其他的,他懂个屁。他只是一味从他自己的常识出发。我每次劝他注意,他总说,如果他不从他自己的常识出发,他怎么理解世界啊。他的常识之一就是人体不会改变,产品会改变。这个常识没大错,但是往下的应用就似乎不对了。诺基亚出了一款横翻盖的巨大手机,9500系列。这个大脸奇葩喜欢得不行,说,这个好,把听筒放在耳朵附近,话筒正好到嘴的附近,覆盖整个脸。我说恭喜您啊,终于有一款手机适合您了。他说,就是就是,难得你赞同我,我这就去再买三个一样的。万一诺基亚倒闭了,或者不生产这么大的手机了,我的脸也不会改变,也小不了,我还有好用的手机用。然后,他就买了一共四个诺基亚9500,然后,诺基亚真的就倒闭了。我出国,他让我多带卫生巾的原因也是,他说我每月流血不死、流血不止,也是奇葩,外国人尺寸和中国人不一样,我至少得把一年用量的卫生巾带去,来年暑假回国,再带一年用量过去。否则很危险,到处漏血,走一路洒一地,太丢人了。所以,我现在就有了半个箱子的卫生巾。你有痔疮吗?常犯病吗?到处漏血吗?要不要拿点去用?”

“你爸到处漏血。你还得买个车,学开车。”

“然后你就可以轻松了,不用总开车带我玩了。”

“不是,然后,你就可以开车到处玩了。”

“然后,我就开车带着你玩,走一号公路,从三藩市一路到洛杉矶:老渔人码头,17英里,Carmel,Big Sur,索尔文,圣芭芭拉,圣莫妮卡海滩。我听说,像走在梦里、烟花里、诗歌里。”

“嗯。有好些照片,很美,我有个1G的合集,我拷给你,你看看,或许比开车去还爽。”

“不要用你的毛片思维套我,我要开车去,我要自己照照片,我要海风,我要无数的信息和细节从我各种感官进来,以后,我老了,我坐在长椅上,回忆,所有生动都会在瞬间回来,看照片不可以做到!”

“毛片有毛片自己独到的好处,再好的好姑娘都不能完全替代。你稍稍用用你的想像力,你就能马上进去那个毛片的世界。”

“我不要进去。下周末我去你那里做饭,回请你。你叫上你四五个宅男朋友,你们打麻将,我来做饭给你们吃。不在我这里做的原因很简单,你的房间里太重的毛片味儿,需要人气,需要风,需要好好散散。”

下个周末,白白露是开着她新买的车来的。等她做饭吃的五个QH男都说,这是他们见过的还能动的最破的车。白白露说,400美金,是她能找到的全湾区最便宜的,二十年前出厂的,一个干干净净的白人老太太卖给她的,老太太想换点现金去喝顿体面的下午茶。车的表面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颜色的了,全部呈现铁锈色。左后侧十几个类似弹孔的眼儿。白白露说,不是弹孔,是老奶奶开得太慢,被斜开过来的车撞了个大坑,不想花太多钱修,交给几个墨西哥人,他们打了十几个洞,然后用铁钩子把大坑拉平啦。

“那大挡风玻璃右侧单独的洞是怎么回事儿?”

“那倒真是弹孔,被枪打的。但是老奶奶说,枪子儿不是冲她来的,她当时是司机,枪子儿是打向副驾驶位置的。”白白露说。

五个QH男的共识是:不管多少钱买的,这个车开在湾区街头,没人敢近身。

白白露问了田小明四个宅男朋友的名字,让他们帮忙,从全锈色的车里搬出火锅、调料、食材。然后说:“今天吃火锅。你们四个打麻将吧。田小明帮我一些就好。我叫白白露,上周来报到的,我是田小明的女朋友。”

四个宅男迅速四边坐好,开始打麻将,大声喧哗、相互辱骂等等噪音比平时少了很少。白白露给没开车来的两个身边放了冰啤酒,给开车来的两个放了冰可乐。一个男的自然流露,说,谢谢嫂子。田小明心里本能冒出的三个字是:嫂你妈。

火锅一半麻辣一半骨头汤,先下肉、虾、鱼片,再下豆腐、藕片、青笋,再下各种青菜叶子,最后下面条和饺子。白白露说,青菜是在各处摘的,应该没毒,她自学过《常见野花》,在过去几天,她做面条,各种都放了些,吃了,人没死、没拉肚子、没难受。

最后上了甜品。“实在吃不动了。”五个宅男说。

“买的,不是做的,杨枝甘露,一人吃一点,不占地方。”白白露给每人盛了小半碗,然后随口对田小明说:“你也是身边有女朋友的人了,毛片就别看了。等你对我没兴趣了,对我硬不起来了,我亲亲也硬不起来了,你再看,好不好?2T硬盘也让今天来的没女朋友的小伙伴带走。”

晚饭后,又安安静静打了一小会儿牌,牌桌上没有大输赢,两个分到毛片硬盘的男的也急着回去,没心思打牌,于是早早散了。潦草送完客,田小明说他吃多了,要回卧室做引体向上。

白白露说:“QH原来的传统好奇怪啊,我去过那么多男生宿舍,你的是唯一一个在卧室安单杠的。”挺高的单杠,周围一圈矮杠子,稳定重心。

“认识你之后,我对QH近来校风的变化也有些惊诧。不运动,身体不行啊。何况,2T硬盘也没了,如何释放?”田小明连续做了十五个引体向上,动作标准、迅速,一看就是平时常常练习的样子。

田小明练完,白白露说,我也试试,跳上去,使足了力气,还是只做了一个,第二个死活上不去了。白白露脱了外边的衣服,只剩一个背心,做第二次尝试,这次做了两个,然后掉了下来。

“我在QH的时候,体育总是满分,但是上肢力量一直不行。”

“那你怎么拿的满分?”

“换项目啊。比如,投掷实心球代替引体向上。我腰腿力气大。”白白露两手还拽着单杠,收了两腿,腘窝搭在单杠的底座上,松开左手,揽了田小明的脖子到单杠这边,伸头亲他,湿湿亲他,隔了裤子,两个翘起的脚尖费力地摸他的鸡鸡。田小明的鸡鸡渐渐硬了。

田小明细看白白露伸手、伸脚的姿势以及脚趾头摸鸡鸡的动作,扬声问:“你对日本真言宗立川派的五摩事究竟了解多少?练习了多久?我还第一次见这么漂亮利落的立川派结印呢。这不是QH大学体育课教的吧?”

白白露没直接回答,反问到:“印度性力派密教经咒你练了多少?这也不是东瀛AV教的吧?”

田小明没说话,一把撕开白白露的衬衣,褪下白白露的裤子,白白露的女阴和她的脚踝一个水平线。田小明甩开自己的裤子,鸡鸡已经昂起很久了。田小明使劲踮起双脚跟,鸡鸡还是够不到女阴,跳起来,龟头碰到一下阴蒂,身体又随着重力落到地面。蹦了几下,田小明的额头泛出大颗的汗珠。

白白露说:“你上了QH,上了斯坦福,不知道使用工具吗?知道猴子吃香蕉的实验吗?”

田小明跑去厨房,搬了一箱啤酒,垫在脚底。这下,不用踮脚尖也能够到了。田小明双手抓住单杠的底座横梁,和白白露的腘窝在一个水平线上,鸡鸡对准底座横梁下面的阴户撞击,再撞击,田小明的面部表情有些狰狞。

“单杠要塌了。”白白露叫。

“明天我再去买一个。”

单杠塌了。在塌的一刹那,田小明不管立川派还是性力派的指导,不管不顾地射了。

“单杠塌了。”白白露说。

“明天我再去买一个。”

“我好还是毛片好?”白白露问。

“男人不要总和命抗争,不要总和人性抗争,难免会疯。你也别总和毛片争。你和毛片,都好。”

“就争。我和毛片谁好?”

“不一样的好法。”

“你想一辈子和毛片过吗?我和毛片谁好?别因为我把你的毛片送人了,你就这么不爽。我是断了你的鬼交。和毛片一起,能真的唤醒你的贡荼利尼?真的开放你的六朵莲花吗?更别说召唤日月了,更别说涅槃了。”

“你好。你好。你比毛片好。你比毛片好太多了。”



绿柳阴浓,掩映桃花人面,景芳妍春怀乱。软抬双玉,把枝柯倚遍。柳枝摇,柳腰轻颤。喘语娇声,怯怯不离耳畔,更杂着黄鹂声唤。花柳争春,好风光都佔,愿没个兴阑人倦。



白白露宣布成为田小明女友之后,用坚轫而温柔的方式,说帮助田小明远离东瀛AV。

坚轫的一面是,只要课程允许,在田小明的非上班时间,白白露不给田小明留任何超出十五分钟的独处时间。在最初阶段,白白露能听到田小明喉咙里一丝丝憎恶的嘶吼,左手在一刹那变成深红,颜色和右手明显不同。左手手心里如果有只眼睛,这时候一定睁开,恶狠狠盯死白白露。田小明开车从CG公司回公寓,夕阳落山,天暗下来,他一打方向盘,提前好几个出口出来,在一处人烟稀少的路边停下,在脑子里重播Ozawa Maria以及其他东瀛AV的场面,感谢他天生的记忆力和想像力,脑子里的场面解析度不衰减、色彩艳丽,甚至偶尔变化为3D。田小明右手解开裤裆,左手掌心已经湿润了。最后的射精是田小明以前看AV没有经历过的,精液一刹那重重砸在预先铺好的三层面巾纸上,仿佛从裤裆里掉出一整瓶矿泉水,车身一震,田小明的身体一震。天已经全黑了,亮着大灯的车一辆辆从田小明车边开过,田小明意识到,在美国湾区东岸一条不知名的公路旁,他的第一次车震献给了他的左手。

温柔的一面是,白白露以至少三天一次的频率,变化各种体位帮助田小明卸载欲望。白白露甚至穿不同的衣服,梳不同发式,扮演不同的角色,女仆啊、女主妇啊、女流氓啊、本色学生妹啊、女教师啊、女司机啊、女保镖啊、女老板娘啊等等,扮演的时候,甚至有时候说汉语,有时候说英文,有时候说刚刚学来的几句日语和韩语,有时候在卧室,有时候在浴室,有时候在厨房,有时候在房门背后。田小明感受到白白露在这方面的天赋,日语学得真像,叫床声也像,他一恍惚,一个活生生的Ozawa Maria像贞子一样,头发又黑又长地从电脑荧幕里爬出来,对他说,“好,再来一次吧”。

田小明说:“再这么下去,我是不用看东瀛AV了,你也有足够实力和苍井空竞争了。你生错时代了,如果生在夏、商、周,你就会被尊为素女,负责教黄帝各种性学知识,有时候还得亲自上手、上身子。别学电子工程了,这个比电子工程有前途。需要给你组一个有日本人参加的团队。”

“田小明同学,正经点,我只是为了我男朋友的身心健康正确使用了我的学习能力而已,我也不认识黄帝。田小明同学,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湾区干一点在国内干不了的事儿,你觉得应该是哪些?”

“利用湾区的风水,创立一个真正的创新型的公司?要么在我学的生物工程方面,小分子靶向药物、单克隆抗体靶向治疗等等,要么在你学的电子工程方面,具体领域,你在AV角色扮演之余可以想想,要么两者的结合,比如影像和治疗一体化的中小型诊疗设备。喊生物的世纪要来了,喊了很多年了,美国也花了半个世纪没见响声的钱了,没准让我们赶上了,我们不仅能发财,还能造福人类,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点。发了财,我就能组织写《论一切》了,五百年后,看的人比看吕不韦《吕氏春秋》还多,看的人看到我的名字,就缅怀起我来,也一定会有人搜索你,做为我背后强大支援的女人。没准儿,在这个过程中,乔布斯癌症复发,死了,我成了下一个乔布斯。”

“我到湾区的第一周,就听到三个人,不包括你,两个中国人,一个印度人,说,乔布斯死后,转世就得在他身上了。创业太遥远了,我还没毕业呢。”

“国内干不了的事儿?成立个政党?指名骂大贪官?创立个宗教?修民国史,做为《论一切》的一个组成部分?修文革史,做为《论一切》的一个组成部分?”

“你还想不想回国了?你爸妈还在国内吧?你以后有了小孩儿,怕不怕被掐死?”

“那干啥?”

“咱们找个好山好水跑步去吧。”

白白露拉着田小明跳上她的锈色车,在谷歌地图上扫视湾区,挑了一片东湾附近最大湖水,Lake Chabot,一踩油门,开了过去。

入口不大,开在两山之间。进车收五块停车费,带狗收两块遛狗钱,进人不收钱。过了停车场,有大小不一的草坪,草坪上有巨大的野鸭走来走去,草坪旁边有单杠、双杠、清洗池、烧烤架子,有人在清洗池里收拾刚钓上来的鱼,有人在烧烤架子上点炭火烤牛肉,没人烤野鸭。

停好车,做了简单的热身动作,往水气的方向跑。转过一个小山坡,湖就在眼前,开始水面很窄,边上有个很小的游船码头和一个很小的木屋,水面上有三五只嘴巴巨大的不知名白鸟,无所事事地游来游去。稍稍再跑跑,上了一个缓坡,视野忽然开阔,山需仰视,山接水面的地方需遥望,水面上三五群鸟,白色、黑色、蓝色,时飞时停,鸟比船多,小艇滑过湖面,仿佛剪刀剪开秘色的丝绸,不同的是,湖面被剪开后又渐渐复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视线所及,没有一处房屋,没有一处人工痕迹,惟有野树、野水、野山而已。

跑步径开在山腰,人很少。偶尔迎面跑来几个,与田小明和白白露互看一眼,问句你好,没等回答,就接着跑了。也有扛着鱼竿的,迎面问田小明,“你的鱼竿呢?”也没等田小明想好回答什么,扛着鱼竿接着走了。

跑步径两侧都是草木,一种叫加州湾区桂树的居多,几乎没有花,完全没有人工打理,天真烂漫,天然章法。跑步径靠山一侧的大树随着重力枝条向下,呈拱形覆盖跑步径,有些枝条的末梢几乎触摸到跑步径的另一侧地面。跑步径靠湖一侧的树木偏小一些,枝叶更浓,有苔藓覆盖表面,树种不多,每棵神态都很类似、样子都不同。田小明和白白露跑得不快,田小明偶尔看一眼靠湖的树木,觉得它们似乎是某种动物,严格地说,是一只动物,在小心翼翼地从山上走向湖边,喝水、洗澡、照镜子,每一刹那,就把一个下山的身形留在身后,变成一棵暗绿的树木。

“你身体里除了屌丝,似乎还有诗。”田小明告诉白白露他的感觉,白白露仔细看了一眼他。

“恋爱的时候,愉悦了,会有诗意冒出来。”

“那失恋的时候也会。”

再跑,身体有些发热,呼吸有些紧,于是半张嘴,大口呼吸。有露水中的草木的味道、新生的青草的味道、腐朽的树皮的味道,进入鼻腔,有雾气从半山腰升起,太阳不见了,雾气在跑动的身体周围结出极其细小的水滴,再跑,雾又重些,仿佛跑在水里,和外界产生某种隔离,周边的声音变得响亮,田小明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汗水流下身体的声音、白白露的奶上下跳动的声音。

费力跑上一个陡坡,再过两个缓坡,到了一个大坝,大坝边上几个牌子,标注历史:这个大坝是800个中国劳工在一百五十年前建的,有了这个大坝,就有了这个湖,部分解决了旱季这方圆百里的用水问题。也标注了周围的情况:完全绕湖一圈还得三个小时。

白白露停下喘气,奶没停,还在上下跳动着,再跑三个小时的念头让她彻底绝望。

“我们不跑了。我们干点儿在国内干不了的事儿吧。你看天高地迥,天昏地暗,天云地雨,天塌地陷,天崩地裂,天残地缺,我们野合吧,帮助天地愈合。”

白白露用的不是问号而是句号。雾重到变成毛毛雨,白白露拉了田小明的手,往湖的方向浓的林子里走。一棵树,在半人高的地方分叉,白白露连鞋带袜子脱了运动裤,一屁股坐在树杈上,一手抓住一边的树枝,两腿收起,把屄屄露给田小明,如果田小明脱了裤子,屄屄和鸡鸡压平的高度非常接近。田小明脱了裤子,堆在脚面,压平了鸡鸡,往白白露的屄屄里平平地放。白白露说,这是啥树啊?我要回去查查。这树比家里的单杠好,高度正合适,田小明,你不用搬啤酒箱子垫脚了。田小明也觉得比单杠好,树杈两树枝,每枝儿上都有一个断了的分枝儿,剩下的树枝长短刚刚合手,田小明一手抓一个,牵引身体和鸡鸡平进平出,天做地造。

雨大了,田小明动作的幅度大了,枝叶摇动,大把大把的雨水从枝叶的积水处跳下来,白白露大笑。积水落尽,天地间变得非常安静,雨落在草、木、土地、湖面,发出不同的声音,风入树梢,仿佛有仙人走过,靠山一面的林子里,似乎的确有禽兽走过,拨动落叶响出一条线,再响一条线。静到白白露咬了嘴唇,田小明的鸡鸡平平地没入白白露的屄屄,仿佛一个赤裸的身体纵身没入深深的湖里,鸡鸡再平平地露出后半截,仿佛那个赤裸的身体伸出一部分在湖面呼吸。白白露听见进进出出、沉沉浮浮的声音,感到有水从屄屄中流出,和雨水一起,流向重力牵引它们流动的地方。白白露在这个简单意象里下身一阵阵痉挛,毫无准备地到了,还是咬了嘴唇,还是在嘴唇深深的里面,发出了不像雨声和风声的声音。

往回走的路上,白白露跑不动了,说不知道胯以下是啥东西在一步步走,全是软的。雨停了,一阵很强的风,云忽然开了三分之一的天,两团云之间,出现一段彩虹,不构成半圆,直愣愣地一段,没头没尾,但是一样七彩斑烂,很快,喘几口气的工夫,完全消失了,仿佛两只合拢的手掌微微摊开,露出里面无限七宝的一道光亮:金、银、玛瑙、珊瑚、琉璃、砗磲、琥珀,又马上合上了。田小明偶尔看跑步径靠湖一侧的草木,还是觉得它们似乎是某种动物,严格地说,是一只动物,在小心翼翼地从山上走向湖边,每一刹那,就把一个下山的身形留在身后,变成一棵暗绿的树木。如今不同的是,变成树木的每个身形上都有他肏白白露的影像,凝固的某个动作以及那一刹那所有的声音。

“是不是肏多了,影像越来越鲜明,别人的肉眼也能看到这些影像?”田小明很不科学地想。

雨停了,四下寂静,忽然,从湖心岛传来巨大而众多的鸟叫。白白露细听,似乎有四五种不同的叫声,白白露问田小明:“你猜,它们都在说什么?我从没听过这么大声的鸟叫,野兽的听过,老虎的,在哈尔滨。下雨的时候,它们都去哪里了?雨停了,它们叫什么呢?”

田小明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程式,对着湖心岛的方向。“我做了一个APP,Beta测试版,能把鸟叫和野兽叫翻译成汉语,正好测试一下。”白白露凑过去,看荧幕,荧幕上显示了四个短句:“爽啊!干死,再干死!让我死吧!叫爷!”

“中年理工男性色情狂。”

“你怎么知道翻译得不对?很有可能是对的。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这背后的声学和动物学逻辑?”

白白露好久没说话,快出公园门口时,忽然问田小明:“你还记得那个台湾口音的牧师问的问题吗?你在人间曾经有过的最大痛苦是什么?你临死前说的最后一番话会是什么?”

田小明说:“我没什么特别的痛苦,睡一觉,看看毛片就过去了。如果仔细想,或许就是太多想经历的事儿、地方、人,太少的时间,一辈子不够,没时间充分做个好的科学家、传道士、疯子、色情狂。如果你让我现在说,我临死前的最后一番话,我会说,‘这辈子,我好好肏过一个叫白白露的女人了。’”



轻解薄罗裳,共试兰汤,双双戏水学鸳鸯。水底辘辗声不断,浪暖桃香。春兴太癫狂,不顾残妆,红莲双瓣映波光。最是消魂时候也,露湿花房。



“要不,咱们结婚吧?”

“还没结过。好啊。”

白白露突然这么问。田小明随着直觉这么答。白白露这么问的时候,正挽着田小明的手逛斯坦福购物中心,想给田小明买两套回国用的西服。这里离斯坦福近,白白露偶尔和田小明来逛,但是很少买东西,看花,看街面上流行什么,喝咖啡,喝酒。

王大力发来电邮,想请田小明回国。王大力在武汉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国内折腾,开了房地产公司,不做了,做煤炭运输,不做了,做手机电池,不做了,没挣到什么钱,也没赔钱,和人合伙,做发电厂相关的环保科技,脱硫、脱硝,发了。王大力说,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适度多元化。他挑了两个方向,电子游戏和生物科技,最后定了生物科技。不做电子游戏的原因是王大力觉得电子游戏缺德。他有四个孩子,一个合法计划内,三个不合法计划外。生了一个之后,他觉得老大太孤单,生了第二个之后,觉得斗地主缺一个,孩子们成长环境有缺失,生了第三个之后,觉得麻将三缺一。他自己哥儿三,小时候最羡慕邻居四个小孩,一家人就够一桌麻将。四个小孩都生出来之后,iPAD出来了,王大力没时间哄孩子,四个孩子人手一个iPAD,也不打麻将,也不斗地主,每个人玩自己的电子游戏。王大力觉得这样不对,但是又心软、不耐烦,不愿意把孩子们的iPAD从他们手中夺走,他也想像不出,不会斗地主、打麻将的小孩儿们,抱着一块玻璃板长大,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至少能忍住不去挣电子游戏的钱,他四个孩子都有屁眼,他怕他孩子长大后生孩子,没有。做生物科技的原因更简单,王大力认识田小明。田小明在国内上了最好的大学,在美国又上了最好的大学,学的都是生物。王大力听田小明说过他们CompuGenome公司研发长生不老药的故事,听田小明说,如果成了,他就有足够的钱组织编写《论一切》了。田小明的结论是,这种研发从根儿上就错了,老天不是这么设计生命的。王大力的结论和田小明的不同。王大力的想法是:“老天也是人,也有疏忽,被怪人偷窥天机,要不然,人类怎么能像飞鸟一样飞上天去?人类怎么能搞出原子弹那样从岩石中集中能量、能完全毁灭全人类的东西?CompuGenome和田小明他们这次只是赌输了而已。再赌一把,还可能赢呢。风险投资嘛,输了,就输了。你说,一个人真正能消费多少?一张床、一块布、一个屋檐、一碗饭,最多,加两个凉菜,三瓶啤酒。女人?我四个老婆,一个合法的,三个合情的,每个都给我生了一个孩子,每个现在都不太爱理我,亲情多于爱情,同情多于恋情。大老婆在美国洛杉矶带着四个孩子,二老婆是会计,在公司管钱,三老婆漂亮、外向,在公司管市场行销,四老婆内向、耐烦、心眼儿多,在公司管人事和行政。平时都忙,别看四个老婆,平时基本碰不上。碰上了,不是我累得、醉得倒头就睡,就是她们累得、醉得倒头就睡,没法过正常性生活啊!还不如你!到了春节,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都带着土产和现金去美国,看儿子!购物!开车到处走!去拉斯维加斯赌钱!还不让我跟着去!说是春节期间,安全生产很重要,关键时候,领导顶上去,我必须留守!还有,春节期间要慰问员工,如果我在,我在公司到处转转,员工都会感动得哭,她们在,完全没有这个效果!我就肏她们娘啊。什么事儿,都能说出理由来,听上去还挺对!年三十啊,发来照片,四个儿子,每个人都穿着一身新买的名牌衣服,一人一个iPAD,打电子游戏,那就是精神毒品啊!iPAD真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保姆啊!乔布斯,魔鬼啊,肏你祖宗!大儿子都快十五了,个子比我都高,还没肏过女生,树也不会爬,架也没打过,吃喝嫖赌的训练一样都没经历过,见了生人就往他妈怀里钻,一无聊就躺地下打滚,要iPAD,以后公司交给他?全毁了!我四个老婆,你猜在干吗?在打麻将!三老婆自摸了一个‘发’,她们四个一起拍照,每个人也都穿着一身新买的名牌衣服,四老婆电脑玩得溜,还在照片上添汉字,大老婆头顶上‘恭’,二老婆头顶上‘喜’,四老婆头顶上‘财’,合起来,‘恭喜发财’!你说,我的春节过得多喜庆啊!她们说,我和员工过完三十儿,如果憋得实在难受,带两三个跟班去东莞,一天睡俩,别把鸡巴射没就好,尽量放空,对脑子好,而且开春后,不会因为鸡巴事儿烦她们。我说,靠,东莞妹妹们也是人啊,人家也回家过年啊,我春节去,我和留守的老妈咪们吃早茶、行山、做义工、畅谈人生和企业管理吗?说不过我了,她们把手机关了,说,‘你有了四个老婆和四个孩子,还给你自由,你还要怎样啊?人要太贪,老天比办!’你看,她们还咒我!你说,你知道这些血泪后,你想想,一个人真正能消费多少?你挣十万块,和挣一百万,差别很大。你挣一百万,和挣一千万,差别很大。你挣一千万,和挣一个亿,差别还是很大。你挣一个亿,和你挣十个亿。差别不太大了,你自己能花多少啊?一个亿和十个亿都够了。闹革命?十个亿还真不够,几发导弹,打没了。你挣十个亿,和你挣一百个亿,差别没有了。你挣一百个亿,和你挣一千个亿,差别又出现了。你要小心了,政府要看着你了,看你是否谋反或者资助谋反,你要小心了,你孩子们有被绑架的风险了。咱们来做这个生物科技公司,美国的技术,中国的市场,在中国市场做好之后,反打美国市场。你看,完美组合。我对你有绝对信任,这个高科技公司,咱们在美国注册,连香港都不去,在美国硅谷注册,一开始就血统高贵,全地球最高科技的地方。注册个网站,名字要响亮,中国生命科技公司,chinalifesciences.com。这个高科技公司,事儿都你管,人、财、物!我四个老婆都别碰!我怕你嫌她们烦,她们的确烦,也怕她们爱上你。尽管我长得比你好,好很多,但是你经常说莫名其妙的话,很多女人喜欢这个,这很不好玩。钱全部我出,股份,咱俩一人一半,我多一票,我当董事长,你做CEO,我还没当过董事长呢,当一把,尝尝。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谁说的来着?技术方向你把关,你说做啥就做啥。咱们可以做药,干掉某种肿瘤啊,或者干掉痛经。癌症我不懂,你不是说有各种信号通路吗?切断它、欺骗它,癌症不就好了吗?至少缓解了。痛经,我懂啊。你别小看痛经!你的《论一切》里没研究到痛经呢吧?多少妇女得啊!妇女本来就可怕,每月流血不止,但是还不死,还活得比男的时间长,没道理可讲,让她们乐意了,啥都愿意干,不乐意了,什么道理都不听!我创业初期还在琢磨,怎么管好女干部,亦舒、张爱玲的书我都咬牙读过,不管用啊,我还是学不会。后来,我彻底放弃,让她们管我,天下终于太平了。痛经的妇女就比妇女更可怕了,每月一个酷刑,一次七天,你能想像吗?仿佛有人在你身体深处拿棒子打你,打出血!痛经期的妇女,完全是另外一种生物,超级负能量,超级不讲理,古代各种破坏之神的原型都是痛经妇女。你知道谁比痛经妇女更悲惨吗?告诉你,是她们的老公。你知道谁是这些痛经老公的杰出代表吗?我。我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都痛经,一个人痛一个星期,中间没交集,也就是说,我这个苦逼,一年中,一个月中,没有一天不是有个老婆在痛经,在向我传递负能量!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信佛了。说真的,如果你能发明出非常好的痛经药,你能靠这个创立一种宗教。宗教的存在基础是什么?是解除痛苦!妇女最大最常见的痛苦是什么?不是失恋、不是死孩子、不是老公有外遇,是痛经!说回正题。我们说到哪儿了?我们的中国生命科技公司做什么?还可以做体外诊断设备!比如,能验尿知道怀的是男是女,比如,能和手机连上,能上传健康数据到云端!或者能无痛,比如无痛测血糖!说着说着我都兴奋了,生物太有意思了!我们的中国生命科技公司,如果成功了,你就有钱《论一切》了,我也有钱了,没准,多到我真能考虑一下社会问题了。如果不成功,就算赌输了,一把牌,手气差,我们不玩了,或者从头再来。田小明,你觉得如何?”

田小明收到中学同学王大力这个邀请的时候,正觉得美国湾区的生活无聊。为了降低风险,他所在的CompuGenome公司改变了策略,只做新药研发的前期,到了一期临床就卖给其他大型药厂。现金流越来越稳定,但是田小明开始怀念当时做长生不老药的兴奋。他和白白露的男女朋友也做了三年,一次架也没吵过。按一个老牌友的说法,田小明是怪胎,白白露也是怪胎,仿佛两个齿轮,都不圆满,充满问题,但是对上了,可以一口一口地往生命的前方走。麻友们开始还想问田小明,喜欢白白露什么,后来每次打牌,都是白白露做吃的,一次比一次做得娴熟,也就不再问了。

“王大力请我回国和他一起创业,生物类高科技,你说我去还是不去?”田小明问白白露。

“具体怎么安排的?”

“细节没谈呢。大方向是他出钱,我出力,我当CEO,他当董事长。我拿工资,他不拿,股票一人一半,事成对半分。”

“他怎么想起做这个事儿?”

“钱多到需要想想如何用吧。而且,他说他马上四十了,还没当过有实质意义的董事长,他想当董事长。”

“当董事长有什么用?”

“女生戴珠宝有什么用?男人也是人,也有妄念。历史上,很多男人其实很小就做很大的事儿,比如我们湖北,林彪28岁就当军长了。”

“那是因为战乱,年岁稍大的都被打死了,被敌人或者自己人,就剩小孩子了。而且,军长,那时候的一个军,几个人啊?”

“反正他想干。”

“那我怎么办?我学位还没拿到呢,美国还没玩够呢。”

“我也没说一定要回去,不是和你商量嘛。你怎么办?可以休学,和我回去。也可以继续念,我的思念萦绕着你。”

“你知道一个成语吗,叫鞭长莫及?你鸡鸡那么长,跨过太平洋?你的思念?你有本事让我一周梦见你两次,每次梦都是春梦吗?如果你真行,你从今天开始试试。我去睡午觉了。你准备,开始,发功,春梦大袭击。来吧,来吧,我准备好了。”

“白白露同学,你正经点。拿出点理科生的样子来,我们先定,我回不回去,再定,你怎么办,好不好?”

“好。我不会拦着你为祖国做贡献的发财梦的。用生命吹牛屄种族的人时刻不会忘记吹牛屄这件事儿的。”

“如果不考虑你我分开这件事,你觉得我回去好还是留下来好?”

“不可能不考虑分开这件事,这本来就是一体的。你的理科是怎么被训练的?你可以简化议题,但是不能做错题。”

“那好,我们就把这个问题当个很复杂的问题分析。对于复杂问题,我们建个模型吧。”

白白露看了一眼田小明,没马上拦着他。

田小明打开电脑,在云端记忆体上敲了一个文件名“Dating Decision Criteria”,下载之后,呈现给白白露看,是个EXCEL表格。

田小明说:“这是我以前选女朋友用的分析模型。我当时想不清,莉莉好还是梦梦好,就建了这么一个模型。其实也不复杂。现在这个问题虽然不是挑女友,但是现在的问题也是要做出选择,所以,模型结构应该是类似的。”

白白露盯着电脑荧幕看:“你还挺坦诚的啊。”

“是啊。不坦诚能让世界更美好吗?”

“不能。那你能把你电脑、手机、微博、微信、云端存储的用户名和密码都给我吗?世界就更美好了。”

“不能。你能光着身子在街上晃悠吗?”

“我能光着身子在你面前晃悠。”

“我的灵魂不能光着身子在你面前晃悠。”

“我看不见你的灵魂,所以你的灵魂穿不穿、穿啥牌子,我看不见,我不关心。”

“好了。我们看看这个分析模型吧。你注意力集中一下,我给你讲解一下。第一栏是评价指标,指标一共三级,标红的是一级指标,标黄的是二级指标,标白的是三级指标。红色的一级指标有:家庭—对待父母,家庭—生子养子,不离不弃,有爱的能力。黄色的二级指标有:日常生活的融洽,正能量,浪漫,生活方式健康,诚实可信。三级指标很多,比如:挣钱潜力,身材容貌,照顾人,资产多少,花钱态度,冒险精神,热爱旅游,注重事业,爱干净,有样儿—正式场合,有样儿—非正式场合,文化背景矛盾,事少,擅长家务,工作/生活平衡,智商,旺夫,愿意与之偕老,教育程度,生活动力等等。打分是五分制:极好,好,一般,差,极差。不设权重,汇总计算三个值:全部加总,一级指标加总,一二级指标加总。”田小明说得嘴角微微泛出白沫,越说越兴奋。

“你当时多大啊?”

“刚来美国,十多年前。”

“我说怎么这么幼稚呢。我问你,你最后用这个挑到对的女朋友了吗?”

“没。从三个选手中胜出的那个对我越来越冷淡,另外两个知道没选她们,都各自幸福去了。”

“我想也是。我今天有点累了,咱们别建模型了,我给你用个文科女生的方式帮你做决定吧。这样,我问你几个非常简单的选择题,你必须停止思考,用直觉和下意识回答。你如果好好配合,效果很好的。”

“好。准备好了。”

“清华好还是北大好?”

“清华。”

“清华女生好还是北大女生好?”

“北大。”

“毛片好还是我好?”

“你好。”

“回国好还是留下陪我好?”

“回国好。”

白白露沉默了一阵,说:“你有答案了。其实,我没问之前就知道你的答案了。你回去吧。我在美国加紧学习,尽快回去找你。”

白白露挽着田小明的手,在斯坦福购物中心逛了两三家男装店,买了一套深色的正装西装,买了一套浅色的便西装,两条便裤,两条领带,三件衬衫,三条牛仔裤,两双正装鞋。白白露听说,即使是高科技公司,也有见政府官员和投资者的场合,所以,一两套行头是必要的。白白露没见过王大力,但是怎么想像,都是乡镇企业家的样子,鼻头、鼻毛、鼻涕。买着买着东西,白白露的心情忽然好了,忽然问田小明:“要不,咱们结婚吧?”

田小明在下意识里飞速过了一遍他和白白露度过的时光,觉得仿佛被水推着走的水,在一刹那就流淌到了现在,但是水的痕迹里又有百千盘饭菜和百千次性交,仿佛水里摇曳的水草。田小明一刹那间觉得特别好,他想像不出,之前的两年时光如何流淌会更好,他也欢快地想像着,未来的时光里,自己还是被水推着走的水,流到阳光更明媚的地方。

“还没结过。好啊。”

在第二天的一天内,白白露刷了田小明的信用卡,网购了钻戒和结婚戒指,拉着田小明在县政府办了结婚登记。登记员问他俩是否要交60块美金办个仪式,白白露和田小明齐声喊:愿意。

仪式之后,白白露说:“我请你去斯坦福剧院吧。”

“看啥?”

“老电影。”

“毛片?”

“毛片有老电影吗?”

“武藤兰?”

“这样说吧,三、四十年代黑白老电影,有武藤兰吗?”

“没有。”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的电影特别好,Ladies of Leisure。很多吻戏。最后,电影放完,舞台上会升起一台大钢琴,现场弹奏。那时候,你要拥吻我,像电影里的一样。”

田小明吻了白白露整整一支曲子。白白露坐进车里,问,你开车时,我能吻你的嘴吗?田小明说,不行,你够不到,我开车时,你如果非要亲,亲我鸡鸡吧。

进了房间,白白露在浴缸里放了一缸稍热一点的洗澡水,开了一瓶意大利带气葡萄酒,名字好听,“莫思开头”(Moscato d'Asti),倒了两杯,扒光田小明,说,今天结婚了,庆祝一下,这个酒很便宜,就像我们在世界上的财富,这个酒一点气、一点香、很多甜、很多飞翔,就像我们的心情,今天结婚了,我要好好和你玩,你今天就是大黄鸭,我要把你扔到浴缸里去,我要你好好吻我。

田小明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坐进浴缸,双脚搭在缸沿儿。白白露喝了一大口酒,没卸妆,头发梳到头顶上,挽了个结,坐进浴缸,紧紧地坐在田小明对面,双腿压在田小明的双腿上,双手后伸,撑住缸沿儿,然后把脸紧紧贴向田小明。田小明双手捧了白白露的脸,不止息地亲吻,像电影里的一样。水气生上来,白白露脸上的妆渐渐花了,田小明的嘴始终叼着白白露的嘴不放。

过了许久,田小明放开嘴,说,第一次看你光着身子化着妆,真好看。白白露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浴缸水底田小明的鸡鸡和鸡鸡周边水草一样浮动的阴毛,说,田小明,没想到世界上真有爱情哎,你看,没想到亲嘴这么好,我都忘了要肏你了。



春光如海兴如泥,趁融和天气,展花茵,试探花心,似倦蝶翩跹睡。绿云斜亸金钗坠,惹芳心如醉,为情多,湿透鲛绡,帕上不是相思泪。



在三藩市飞北京的CA986上,白白露坐在田小明的左侧,两只手一直抱着田小明的左胳膊,醒着,睡着。白白露想了想,还是要回趟国,帮田小明安顿一下。QH大学的男生,多数自理能力极差,五个男人脱了鞋,四个袜子是带破洞的。在白白露成为田小明女友之前,田小明的袜子也是带破洞的。田小明说,完全不影响生活质量啊。白白露说,影响我的,我心疼。

白白露第一次清晰比较QH和B大的男生是她大学一年级北京的初冬。圆明园遗址西侧一个叫“湖山在望”的小湖来了四只天鹅,湖的距离和QH、B大差不多,白白露同时被QH和B大两拨儿男生邀请去看最像她的禽类。白白露想了想,说她自己去。白白露看天鹅的下午,阴天,B大男生骑车来的,衣服五花八门,到了湖边,支好车,席地而坐,看天鹅、看她、看云彩、看天,有人背离骚,有人说政治,有人闷头写自己的诗。QH男生跑步来的,一水儿运动服,上唇一抹软黑胡儿,上身一股汗味儿,见到天鹅,驻足三五秒,点了点头,转身接着跑,“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当时在天鹅面前,白白露心里比较了一阵,以后找个QH男还是B大男,QH男让人心疼,B大男让人心动,没想出结论,接着看天鹅。

“如果每次越洋飞机都这么坐,我开心死了,好浪漫啊。”白白露又紧了紧抱着田小明的双手。

“既然回国了,要不要办个婚礼?”田小明问。

“你找死啊?我们家三代郑州郊区,不摆二十桌不可能够坐,你一桌喝一大杯酒,你就直接去医院了。还有我爸,我在QH上学的时候,每次寒暑假离开家,他都要找茬打我弟弟。我婚礼上,他得哭得像条狗。”

“狗哭吗?”

“我就说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会很难看,会把场面搞得很难看!”

“明白了。”

飞机飞了一段,机舱里的人陆陆续续睡了,空姐集中在操作间,小声地聊天,田小明坐得近,无意中听了听,也都是男友、美容、减肥、明星、八卦、薪水之类,和地面上女生谈的没啥两样。

“田小明,你说,人长大过程中是不是要修正很多错觉啊?”

“比如?”

“比如空姐,原来觉得真是个梦幻职业,长大了,坐多了,就是餐厅服务员加酒店服务员,还整天在天上,厕所比屁股大一点点,盒饭比地摊还难吃。这活儿漂亮小姑娘真不该干,应该像美国一样,都是中老年大妈干。再比如护士,以为温柔贤淑,能问寒问暖,其实,白天在病人身上累得贼死,回去怎么会有笑脸给你?对了,你对空姐有性幻想吗?”

“我还好。AV里有扮演空姐的,也有扮演白领的,都属于制服诱惑的一种。我还是看本质。”

“本质是什么?”

“头发、脸、胸、腰、屁股、腿,还有是否对于性爱有发自内心的热爱。”

“对了,你以后如果总是飞北京/三藩市、三藩市/北京,每次都遇上这几个年轻空姐,她们会不会泡你啊?”

“航空公司设计流程时早就想到了。如果像公共汽车那样,固定线路固定乘务员,早就各种奸情和绯闻了。航空公司都是大轮班,乘坐一个大航空公司,你碰上同一个乘务员的概率很低。我没仔细算过,可能稍稍高于空难概率。你要不要我拿笔算算?”

“算啥啊?田小明,你个无聊无趣中理男,中年理科男。那,如果你每次都遇上不同的空姐,万一你遇上一个你一见钟情、一见魂飞天外的,你还能不顾一切地爱吗?”

“我有你了啊。”

“我没给你挖坑。这样吧,如果你五雷轰顶地爱上了某个空姐,你怎么和她认识上?”

“理论上,很多方法啊。”

“比如?”

“比如你一直要酒喝,喝光他们的红酒。”

“太俗了。”

“比如你买免税商品,多买件不错的东西,她帮你刷卡后,你把东西送她。”

“嗯。”

“比如你去洗手间,你不提裤子,按呼唤铃,她进来,你就说,实在对不起,抽筋儿了。”

“这个不适合你,你鸡鸡不惊人。”

“比如你最后一个下飞机,然后向她借手机,说,飞得太长,手机没电了,打电话给司机,其实,你拨自己的电话,这样,你就有她的手机号了,然后你就约她。”

“妈妈的,你会的挺多啊!你以前干过几个?”白白露脸色变了。

“我说是理论上嘛。讲理论,就是理论。我讲不出几个,就是智商太低,你做为老婆,多没面子啊。”

“反正你小心,这是社会主义新中国,不要把飞机当成KTV包房,不要色迷迷地选小姐。”

“别把自己的坏思想放在别人脑子里。”

白白露死掐田小明的胳膊肉,田小明咧嘴,没叫。机舱里,有两个孩子开始咧嘴哭,声音越来越大。机舱里不少祖辈儿带着孙辈儿的,一人一个比他们脑袋还大的iPAD。机舱黑暗,熊孩子们在iPAD的映照下,像一个个的小鬼儿。

白白露说:“正好,睡不着,咱们接着聊天,我发现在飞机上聊天比在床上聊都好。谁都不能玩手机!你想要几个孩子?”

“就这种往死里哭的?”

“孩子嘛,不哭不闹,不是孩子。”

“我没想过。父母逼过一阵,后来绝望了,就清净了,我《论一切》还没弄完,也就没再想小孩的事儿。”

“我想至少要三个。我想过很多命名方案。中文的,比如,三个孩子,就叫田心、田肝、田宝贝。简单喊,心肝宝贝,他们三个就跑过来,好玩吧?还有英文名字。比如,三个孩子,就叫Jay、Kay、Al,和J、K、L三个字母的发音一模一样。简单喊,J、K、L,他们三个就跑过来。好玩吧?”

“他们三个长大了会恨你吗?”

“不会。我的孩子会爱我,如果你伤我心了,他们会扁死你。我总觉得女性生个儿子是件非常性感的事儿。你想想,你因为性别无法实现的事儿都能通过他实现,多好玩!”

“比如?”

“太多了。比如,站着撒尿!比如,爬树!比如,夏天光着上身!比如,泡妞!比如,压在女生身上,用个鸡鸡肏女生!比如,去做个和尚、牛仔!比如,做太空飞行!”

“你说的这些,其实,女生基本都能做。比如,撒尿,已经有女用站立式小便器,看似无用的发明,但是满足你这类女人邪恶心理!比如,泡妞。可以啊,你可以同性恋啊,你可以双性恋啊。肏女生?你毛片看得少,你不知道,有一类毛片就是女生带了假阳具肏女生的。”

“你不懂,不一样的。有个儿子,仿佛看着另外一个性别的你在用你想不到的方式做你想不到的事儿,很多细节,不是想像能填满的,仿佛看着你的前生生活在现世,好像看着你的后世生活在现世,如同看着你自己的灵魂生活在现世。我能一整天一整天看着他,一天一天看着他长大,一点都不烦,比看大片还精彩,我现在渐渐理解母亲看儿子的眼神儿了。生命太奇妙了。”

“可惜了,要早知道回国,就该提前把你肚子搞大,给你个大玩具,你前生也好、后世也好、灵魂也好,你好好在美国玩,你就不寂寞了。”

“没事,在国内这几天,你可以天天肏我啊,接些祖国的地气。你也别太担心我在美国无事生非,整天远程烦你,电子工程的课程其实挺重的,我开始两年有些太贪玩了,你不在,我正好多学习,多钻研,多搞出几个专利,将来的专利费留着给三个孩子上学用。其实,我已经在NASA找了个假期短期工作,我都干了几次了,挺喜欢的,我干上瘾了之后,没准我编程能力会超过你田小明。”

“分开后,你的性生活如何解决啊?”

“田小明同学啊,这个问题本来是该我问你的。我给你我各准备了一份新婚分居礼物。”白白露交给田小明一个小布包,“我的那份留在美国没拿出来,一样的。”田小明打开,四个电脑硬盘,每个1T。“田小明,这是总数4T的东瀛AV,够你这辈子用的了吧?我知道,男人容易灵肉分离,身体做出禽兽不如的事儿。人性斗争的环境变了,原来让你戒AV,是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现在让你重新回到AV,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国内环境有多乱,我们都知道,女生有多疯狂,我也能想像。拥抱AV,远离乱睡。在一个嫖娼不合法的国度,乱睡多不安全啊!田小明,如果电视上出现你和王大力嫖娼被抓,你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你这样,倾听自己身体的声音,一旦感受到心动了,或者鸡鸡动了,或者心和鸡鸡都动了,赶快开电脑,看AV,自摸。自摸一次不够,再自摸一次。食色不二。和你吃坏东西一样。你在街边苍蝇馆子吃坏了东西,你不是会马上跑去厕所拉肚子?一次拉不干净,再拉一次,对不?既然说到拉屎这个类比,你一定要养成好习惯,拉屎后要洗手吧?自摸要复杂些,你自摸之前和自摸之后,都要洗手。自摸前洗手,鸡鸡上就不会全是你的手上的细菌,常年累月,你鸡鸡就成真菌的了,就像大号的冬虫夏草。哈哈。如果那样,我以后就不敢肏你了。自摸后洗手,是为了别人,否则和你一握手,粘粘的,不好。或者你不洗手摸电脑、茶杯、门把手,到处都留了你的痕迹,如果发生了凶杀案,警察叔叔一取证,妈呀,怀疑你是个肏物狂人。哈哈。记住,稍稍安顿之后,就挑三四个你最喜欢的毛片放到你iPAD里,出差带着,你人到哪里,毛片在哪里。你看,你能想像,有这么好的老婆吗?”

田小明看着白白露自己把自己说高爽了,周围小孩儿们倒是都安静地七仰八叉地睡了,掂着四个不同颜色的Seagate 1T硬盘,慨叹:“你哪里来的时间下载这么多毛片?”

“你就庆幸你有这样好的老婆吧!我只是把你用来《论一切》的时间,为你做了这些琐事。还有一些事儿,你现在还不知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好像很恐怖似的,似乎看贞子从电视荧幕里爬出来似的。你也别猜我,你的确智商不低,但是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是学生物工程的,我是学电子工程的,你猜不出来。总之,不要猜我,不要判断我,我足够爱你,我能包容你的一切。我生性阿修罗貌美如花凶狠好斗,你没看出来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瞒着你,是我说话留有余地、做事留有余地,是给我自己的修行,多年以来已经修成正果。但是我不保证我最黑暗的部分能够一直被锁住,如果在生死之下,我的第一反应永远是立刻反击,属于攻击性极强的人,这是缺点,也是我要改进的地方。在我彻底修成正果之前,希望你不给我绝地反击的机会,否则,呵呵。”

田小明没接话,接不下去了,他看了看机舱,机舱里一片黑暗。忽然,灯亮了,一个女声播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将在三十分钟后降落首都机场。飞机已经开始下降,请收起脚踏板,竖直座椅靠背,系好安全带。卫生间将在十分钟之后锁闭。”

飞机从一万英尺的高空下降,从一个蓝白色的明亮空间破入一个灰黑色的壳儿,似乎进入另外一个灰黑色的星球,越下降,灰黑色越浓、越丰富,像液体一样,沿着飞机舷窗掠过。田小明脑海里一片空蒙,二十年前离开湖北小镇到北京,十五年前飞离北京,十五年后飞回北京,二十年前是一个大破箱子、一个普通话带口音的理科屌丝少年、一个基本发育完全的鸡鸡,二十年后是两个箱子、一个英文带口音的理科中年男子、一个阿修罗老婆、一个失去童贞的鸡鸡、一部未完成的《论一切》,中间的时间和空间,浅得仿佛快喝光了的汤底,清晰地看得到盘子的白色。起落架和地面在一刹那间接触,咯噔一声,田小明的心也咯噔一声,似乎坠入一个说不清楚的状态。在下一刹那,田小明清楚地闻见煤烟味儿,似乎飞机什么地方着火了,但是不是,是北京到了。

田小明带着刚取的托运行李和满脑子儿子意象的白白露走出首都机场T3航站楼,王大力已经在接机口等了。田小明对白白露说,那个个子不高、一个圆肚子上顶着一个圆脑袋、圆脑袋上没多少毛发的就是王大力。王大力用力举着一条横幅的一端,另一端由一个短头发、淡妆、长腿的年轻女性举着,横幅太长了,中间又挤满了人,个子高的人,脑袋在横幅上面,个子矮的人,脑袋在横幅下面,个子不高不矮的,伸手压了横幅,露出自己的脑袋来。远看,横幅上断断续续地写着“欢迎小明効力”,走到很近,看全了,上写着:“欢迎美国斯坦福大学生物工程学教授田小明回国効力”。

白白露说,田小明,你出名了。

王大力抢了行李车,交给他带来的女人,给田小明和白白露介绍,“小青,我助理,兼司机”,小青笑着点头,没说话。

小青和白白露在前面走,小青穿了高跟靴子,腿显得越发长,屁股几乎比王大力的下巴还高。

王大力和田小明走在后面,田小明问王大力:“你和小青睡过?”

王大力真诚地笑了:“怎么会?同事关系。”

“睡了两年了?”

“哪可能。小青很能干的,将来在中国生命科技公司里,没准还能帮你不少忙呢。”

“她还生了一个孩子,一岁多了吧?是你的吗?”

王大力一脚站住了,“田小明,你在美国学的是生物还是算命啊?”

“小青还是当你助理和司机吧,别在这个生物公司里掺和。”

“行,都听你的,你是真会算命还是消息灵通?你说,孩子是我的吗?”

田小明接着跟着小青的长腿往停车场走,没回答王大力。到了长虹桥附近一个不大的酒店,放了行李,王大力说,田小明,你名声太大了,一个QH的大师兄知道你来,非要给你接风,我们去吧。

车开到朝阳公园东边的一群住宅楼,东拐西拐,到了一个没有门牌没有大灯的门口,下车,进门,田小明见到了这辈子从没见过的大圆桌。

一个能坐三十六人的大圆桌。

王大力、小青、田小明、白白露进去的时候,三十六个位置只剩四个空位。四个空位中间坐了一个又高又瘦但是有个小肚子的中年男子,坐的位置正对门口,看到王大力他们进来,不紧不慢站起来:“见王总总是不容易,贵人总是姗姗来迟。”

王大力紧赶两步上前,双手捉住中年小肚男的手,“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中年小肚男甩开王大力的手:“你就没一点正经,这儿不是灾区。”

王大力笑:“飞机倒是准点,出海关太慢了,抽检率太高,总认为长得像个学生的就一定带反动读物和淫秽光盘,没想到,田博士的淫秽视频是用硬盘盘回来的。开玩笑,开玩笑,迟到了,抱歉,抱歉。秦总,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美国最有名的斯坦福大学生物工程学教授田小明博士,我的发小,但是比我有学问多了,就是我和你说过多次的阴毛博士,世界上最懂阴毛的人。小明,我给你介绍,这是有明确意向要投资我们中国生命科技公司的著名风险投资人、洪齐资本的秦时树,秦总。”

“红旗?”

“洪福齐天的洪,洪福齐天的齐,洪齐资本。”

田小明和秦时树握了握手,觉得他手很软,握的时候根本不使力气。“秦总你好。这次回国要常住了,行李多,等了半天,耽误大家吃饭了,抱歉。另外就是,不是阴毛,是鞭毛,我懂鞭毛。”

“田博士太客气了。别听王大力的,他除了生意,其他没一样正经。等下灌他酒。田博士,真是久仰久仰。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就有生物工程领域的技术至高点了,再在欧洲买个中小型的技术公司,有产品和研发团队就好,在国内生产,先在国内卖,然后再卖回欧美去!有你在,这个模式就不难,一盘棋就活了,你看王大力像高科技吗?他和我一样,赶上了好时候,大国崛起啊,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渴望产品和服务的人民,想不崛起、想不挣钱都难啊!来来,先坐下,我右手。那位是田太太吧?长得也这么高科技和书卷气,坐,坐,坐先生旁边。王大力,你坐我左边,今晚我盯死你,看你喝酒还耍不耍赖!”

三十六个人坐满了。因为距离遥远,田小明看不清楚桌子对面的人。白白露小声对着田小明的耳朵说:“我不喜欢这个男的。‘长得也这么高科技!’你们全家长得都这么高科技!你们全家长得都大数据!你们全家长得都云计算!”田小明拍了拍白白露的大腿,嘘。

和每个人一样,田小明面前摆了四个杯子,一个极小的白酒杯,一个红酒杯,一个啤酒杯,一个饮料杯。白酒杯已经都倒上了白酒,红酒杯已经都倒上了红酒,另外两个杯子空着。

秦时树站起来,很豪迈地端起白酒杯,其他三十五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秦时树很豪迈地说:“各位,我们今天在这里隆重欢迎田博士夫妇回国,隆重重温和加深我们彼此的友谊,隆重拜早年并祝各位阖家幸福、身体健康。杯中酒,干了!”然后很豪迈地将小白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底儿冲着大家,显示已经干了,然后眼神儿扫视,看谁没干。

田小明说:“我不喝白酒。我喝红酒吧。”伸手,提杯子,把小半杯红酒喝干了。周围人鼓掌,叫好,三十几人,听上去挺有气势。

白白露说:“我刚怀了田博士的孩子,我能喝吗?”大家纷纷恭喜,纷纷说,不能喝,不能喝,上温开水。田小明盯了白白露的肚子一眼,白白露回看了她一眼。

然后,秦时树逐一介绍了一下这三十六个人,一部分做投资的,一部分做公司的,一部分身份不能明说的,一部分想明说也说不清楚的,最后一部分,秦时树让他们自己介绍,一个男的说自己是个诗人,一个坐秦时树正对面的年轻女士说自己是个酒鬼。秦时树马上纠正:“这是我的搭档,廖春分,才女,酒量深不见底。”田小明看了一眼,真漂亮,真年轻。介绍一圈,半个小时过去了,凉菜吃了一半。

然后,秦时树又站起来敬全桌两杯酒:“三杯为敬,之后各位随意,随意,尽兴啊。”

然后,秦时树又站起来,从田小明夫妇开始,逐一敬酒。秦时树和田小明碰杯,说:“再次欢迎来国内,喝酒慢慢习惯,习惯了就好了。今天就算认识了,中国生命科技公司我投定了,拜托博士了。”一圈敬酒回来,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凉菜吃完了,热菜开始上。

然后,就乱了,所有人都站起来,转着桌子敬酒,所有人找所有人。田小明注意到,自称酒鬼的女士在转桌子时,给自己和她敬酒的对象都倒上大半杯红酒或者一满杯白酒,然后一饮而尽,田小明算了算,这一圈转完,她至少五瓶红酒喝下去了。

然后,就高了,除了号称怀了田小明孩子的白白露,每个人在和每个人喝,每个人都高兴了,每个人的声音都大了,每个人都是每个人的兄弟姐妹了。

王大力拉着田小明说:“我们已经挣钱啦。我答应你的,我出钱,你出力,我做董事长,你做CEO,我出了第一轮种子基金100万,我一半,你一半。我把我请你回国说的那番话和秦时树他们说了,他们愿意投第二轮种子基金1,000万。当然,公司控制权还是你我的,但是你已经是百万人民币富翁了。等过一年,你做出点东西来,我们做第一轮PE融资,我们至少融一个亿。到那时候,不用等产品出来,你就是百万美金富翁了。”

田小明说:“我听明白了,你还控制着公司,投资已经回本,剩下就剩我出力了。”

王大力的酒醒了一点,冲着田小明笑:“从某个角度,这么理解也对。但是,原始资金全是我出的啊。”

田小明笑:“原始资金还不够你给你四个老婆各买一个限量版名牌鳄鱼皮包的吧?我们实验室不远也有购物商场,也有Neiman Marcus这样卖奢侈品的商店。”

王大力笑:“我那四个痛经的老婆能让我拿出这么多钱来运作,已经不容易了。你理解女人对于名牌包包的感情吗?我常常分不清楚,对于她们,是小孩儿更亲还是包包更亲!兄弟,老婆不能多娶啊。她们不是喜欢美国吗,让她们都去美国吧,空气、水、食物!把污染和黄毒赌留给我们中国男人吧。田小明,十五年前,你悄悄地走了,十五年后,你拽拽地来,你知道这十五年最大的变化吗?不知道吧?我来说,我们祖国强大了。十五年前的美梦是,在美国挣钱,在中国花。十五年后的美梦是,在中国挣钱,在美国花。干杯。浮云。田小明,你能回来,我非常欣慰。钱,次要的,一定会有的。我们做出来,就都有了。”白白露问王大力,能不能和田小明说话时不要总抱着田小明的胳膊。王大力问,有吗?“有,你已经抱了很久了。”

田小明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衣服没脱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围还是黑的,忽然醒来,一个嗝返上来,一鼻腔的红酒味儿,开了灯,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蹲着,缓了缓,又吐了。田小明洗完手,回到床上,白白露白眼看着他,说,“我如果说我后悔让你回国了,你会怎么想?”

“不怎么想。血里太多酒,智商是负的。我们都是好兄弟。”

“你和王大力以前在中学的时候搞基吗?”

“当然没有。我们那个时代,那个地方,中学抽烟都会被记过处分,两次记过就开除。”

“你和王大力以后会搞基吗?”

“他有四个老婆,全是女的。”

“这不矛盾。”

“我想搞你。我想好好看看你,省得你回美国了,我一时想不起你的各种器官都是啥样子了。”

田小明就着灯光,掀开被子,白白露侧身全裸。田小明搬正白白露的身子,白白露的一张脸、两个奶、两条大腿、一个屄都平铺在面前。田小明一屁股坐在白白露弯曲的两腿间,鸡鸡找了一阵,捅了进去,并不抽送,双手扒开屄屄,俯身,两眼上下打量。

“你酒桌上说,你怀了我的孩子。我闺女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见?我怎么看不见?”

白白露的头一直在枕头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眼白一直看着田小明。田小明打了一个哈欠,又一股红酒味喷在房间里,倒头睡在白白露的肚皮上。在田小明睡着之后,他的鸡鸡逐渐变软,逐渐从白白露的屄屄里滑落出来,鼻歪眼斜地瘫在一边。白白露替田小明整了整被子,关了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等时差和疲倦商量出结果,什么时候能够让她有睡意。



春暖百花丛,鱼水和同,两情浓。高挑绣履凤头红,双玉柱竖当空,中间玉枸牢镶住,一窍暗相通。好一似桅杆趁风,鸟宿池岛,僧敲月下,道人夜撞金钟。汗透红茵未已,双腕渐疏慵。这般滋味,肯放从容?



王大力和田小明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把他们的中国生命科技公司总部落在深圳。在他们的讨论过程中,充满了地域偏见。北京是第一个被排除的,“那不是个干事儿的城市。一半人口是靠给别人找麻烦为生的。你街上遇上十个人,五个比你官儿大,能找你麻烦,另外五个认识比你官儿大的,还是能找你麻烦”。他们都同意,上海是中国最现代化、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但是,我们不是上海人啊,我们也不是白种洋人啊,穿再好的西装也是外地人”。广州太江湖,尽管他俩都会说一些粤语,但是王大力说,他每次在广州多住几天,就有买把长刀到街头混的冲动,或许是童年阴影,长大过程中,看的香港黑帮录影全是以广州一带的街景为背景,《英雄本色》、《纵横四海》。而且,“女的太难看了,颧骨高得像猿人”。离家乡最近的武汉也排除了,“坦率说,就是乡土版的上海,市侩不减,品质低几级”,整个城市落后北京、上海二十年,拍怀旧青春片,街景可以直接用。没选香港,原因非常简单,香港骨子里是个做贸易的,贱买贵卖,香港从古到今,有过任何一个创新型的高科技公司吗?

深圳距离香港近,距离东莞也近,出了不少真正市场化的好企业:平安保险、招商银行、万科、腾讯、中集、华为,人都说普通话,没有土著,没有地域偏见。

田小明的父母也搬去深圳,在南山脚下,和田小明一起住。白白露看到各种生活设施和毛片都备齐了,和父母同住也就更放心了,向田小明深圳的床仔细看了几眼,“我睡过的床,田小明,你可以去外面开房,但是如果领人回这张床,就太不够意思了”,没等田小明回答,拍了拍田小明的肩膀,“振兴中华,给留学生争光,给QH和斯坦福长脸,给咱们三个孩子挣钱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记得饭前、便后、看毛片前,要洗手。如果肏姑娘,要带套子”,然后回北京陪她父母住了两天,然后飞回美国了。

来深圳,田小明妈妈尤其高兴,冬天的时候,深圳比湖北暖和很多,没有极端天气,需要开电暖器的日子也就一两个星期,八、九月份的时候,深圳有新鲜的南山荔枝吃。“‘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我这么胖,又姓杨,这辈子,这么大岁数了,应该好好吃吃荔枝。”田小明妈妈说。杨妈妈对田小明说的第二句话是:“小明啊,要注意,回国了,不是美国了,法制社会了,毒品要少抽,赌钱要去澳门,性解放要控制,不行就去东莞。对于正经女生,女生乐意,你就睡,不乐意,你就不要睡,否则人家告你强奸。”田小明看着杨妈妈严肃认真的眼睛,脑子里飞奔出什么意象,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简单点了点头,很真诚的样子。

在深圳没多久,田小明的经历证明,很多传说就是传说,很多传说背后还可能有阴谋。

这些传说包括:

第一:经过多年改革开放,中国某些大城市已经接近世界发达水平。

第二:革命成功了这么多年,特区了这么多年,政府官员都是服务型的。

第三:创新必须投入大量的研发费用。

第四:上海女生的长相都是打扮出来的,她们没有任何文化追求。

田小明因为相信了第一个传说,在深圳宝安机场提醒一个登机插队的壮汉,客人不上完,飞机是不会飞走的,插队是个很龌龊的行为,被一拳断了鼻梁骨,壮汉说,“我加塞?谁看见了?我一直在这里。你才加塞呢。我打你这个加塞的”。

一个官员破灭了田小明第二个传说,他说:“我的确是服务型的,这里的确是特区。但是,我是公共事务管理学的博士、博士生导师、世界五洲公共事务管理协会创会会员,但是,这里是特区,海外归来的人才比打工妹还多,不涉及十个亿的事儿,我管不过来,只能当老子、庄子,无为而治。”

第三个传说的破灭让田小明的公司成功接近了海外IPO。一种创新是投入大量研发费用形成技术突破,另一种创新是山寨,深圳的创新是第二种。田小明一个朋友在深圳做的MRI、超声等等影像设备,类似大厂机器的性能,只卖三分之一的价格,大厂机器要病人走到影像科MRI室去照片子,他的机器走到病人床边来,大厂机器配备二十寸专业黑白显示器,他的机器配备三十寸彩色显示器,大厂机器只能分析图像,他的机器还能玩斗地主、魂斗罗、坦克大战等等三十个怀旧小游戏,看美剧、韩剧、日本AV更不在话下,介面如同iPhone,可以按影星、剧名、放映频率检索。

田小明开窍了,停下了所有化学原研药的开发,不赌自己的运气犹如神助,也停下了大分子原研药的探索,专注难做的原料药(active pharmaceutical ingredient,API),一样的活性,世界市场二分之一的价格。田小明的生物技术公司四年后无限接近美国IPO的规模。

田小明回国半年后,有了第一个涉及男女的女性。正宗上海浦西的,父母都通英文,喝英式下午茶,她也姓杨。杨妹美头发剪齐洗顺香香地撒在肩胛骨上,洗把脸之后,脸上一左一右两块粉团比上妆之后还幼嫩还透亮,玉兰花一样,瓷器一样,很少说话,坐在灯光不明亮的地方,一张脸美得发光。他们是在上海开生物技术创新大会认识的,田小明在台上做主题报告,讲硅谷的创新机制,杨妹美坐在台下第一排,顺直黑发拢在右前边,沿着肩胛骨垂到右奶,左手托左腮,不看大荧幕上的PPT,只看田小明。田小明没仔细看杨妹美,田小明天生害羞,当众讲话时,从来不看听众,看天花板,看门板,看地板,看虚空。田小明讲完,杨妹美上来换名片,一身好闻的香。集体晚饭吃完,杨妹美发短信,想去田小明酒店房间坐坐,有些问题还想再请教请教。

给杨妹美倒了一杯红酒,田小明自己喝了一瓶之后,杨妹美那一杯红酒还在杨妹美手里玩儿着,玻璃酒杯口上多了一抹口红印儿。一瓶红酒之后,田小明意识到,自己开始话多,讲了《论一切》里中文起源这一章节。“《论一切》里最关心的是各种起源。起源分析好了,后边就简单了。第一个有机物,第一个生命,第一个人,第一个中国人,人的第一次心跳,等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世间万物莫不如此。一,最难。二,三,之后,势已成,没什么难事儿了。你创业一个公司,很难,第二个、第三个之后,你就是个创业家了。你交一个情人,再交第二个、第三个之后,你就该体会到轮回之苦了。你杀了一个人,再杀两个,你就是个悍匪了。如此,世间万物莫不如此。中国文字的创始人很可能是个巫师,而且是个有绘画天赋的巫师,或者他带了一个画师和他一起。这个巫师或者巫师和画师一起去另外一个城邦去商议一件要事,他们心里带着商议的结果往回赶。但是,在半路,他们遇上了猛兽或者劫匪或者两者都遇上了,他们受了重伤,他们逃到河边,他们知道自己活着回不去了,但是商议的结果如何让王知道?如果不能把结果尽快传递回去,会有严重的后果,他们的死也变得毫无意义。于是他们用尽残余的力气,抓了个大王八,用石块在王八壳上刻下了第一行古代汉字:皇后是叛徒,巫师解下脖子上兽皮绳挂着的白玉勒子,绑在王八壳上,让王八壳顺流而下。巫师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创造了古代汉字之后,不知名地死去了。三天之后,在河的下游,河水流入王的城堡,被早上准备钓鱼熬汤的家仆捡到,他认出大巫师的白玉项链,犹豫再犹豫,是不是自己偷偷留下。他的智商刚好让他意识到,这个白玉项链被无数族人所熟悉,他偷偷留下也没有任何显摆的机会,于是他把王八壳交给了王,接着去钓鱼熬汤了。王仔细端详王八壳,发现一连串刻画不清晰的符号,他感到巨大的不解,但是他意识到,大巫师能够把最珍爱的玉拴在王八壳上,就是让它能告诉他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大巫师八成也已经死去了。王继续端详王八,忽然发现,一组简单的线条非常像他绝美的皇后,另外一组简单的线条非常像他当了大叛徒的舅舅,王明白了,皇后是叛徒!这样,第一次被发明的汉字,第一次完成了人和人交流的功能。”

田小明又开了一瓶红酒,喝水一样,喝了一大口,接着说《论一切》。两瓶红酒之后,杨妹美对田小明说:“别再开了,两瓶红酒基本都是你自己喝的。再开,我也不会多喝,即使多喝一点点酒,我也是有分寸的。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对于一些事非常在意。今天非常开心认识你,知道了很多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我很欣赏你,希望以后能够多看到你。我们之后的日子还长,你的中国生命科技公司还没在海外IPO呢,股权架构也还有很多问题。你稍稍闲一点的时候,可以把这些年的管理经验总结总结,出本书。在出管理类的图书方面,中信出版社和机械工业出版社都不错。你晚回深圳半天好不好?天快凉了,明天去美美百货帮你挑件羊绒大衣,顶尖好料子,质量比大名牌还好,价钱不到三分之一,买来之后把领子后面的商标去了,以后你坐港龙的飞机,那些好美的港龙的空姐帮你挂大衣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一摸料子,如果懂得,一定以为是意大利定制的,对你另眼相看。你也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老婆怎么也不提升些品味,好好管管你穿衣戴帽?”

杨妹美开门走,田小明拉她的手,想使劲,拉她在怀抱里,她的手很光滑,她稍稍挣扎,她的手像鱼一样,和她的身体一起滑走了。

田小明剩在自己浓重的酒气里,看着在杨妹美身后逐渐关紧的门,像人生其他的几个重大瞬间来临的时候一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其他几次人生重大的瞬间包括:第一次梦遗、第一次手淫、第一次进入女性屄屄、第一遍读完《相对论》、第一遍读完《史记》、第一遍读完人民卫生出版社版的《人体解剖》等等。

田小明这次思考的主题是:他在自己的婚姻里第一次渴望其他女性身体时,为什么毫不羞愧?

自从白白露回美国之后,和田小明天天通话,偶尔还视频,甚至视频性交。田小明十多年前刚到美国的时候,和国内通话,一分钟接近两块美金,那时候,一美金相当于十块人民币,打电话是件大事,过几年,有了IP电话,一分钟一美金,一分钟半美金,一分钟一分美金,那时候,一美金相当于八块人民币,再过几年,有了通过数据网络的即时通信、Skype、Facetime、Whatsapp、Wechat,语音免费了。田小明自己能编程,有了苹果手机之后,做了很多Beta版的小应用,比如找公交路线、找餐馆、找停车位等等,杨妹美见识过几个,和他讲,每个小应用都闪烁着钱的光芒,田小明说,他能做的事儿太多,没那么多时间把每个创意都完成。田小明不喜欢手机视频这个东西,他修改了一下程式,提前自录了几个视频片段,白白露要求视频的时候就自动插播。田小明渐渐开始怀疑,白白露渐渐在进行查房活动。视频性交是白白露发起的,田小明第一次配合的时候,比第一次看毛片尴尬多了。田小明看到白白露的手在阴部游走,套路娴熟、招法独特,不由得想,白白露在认识他之前是如何成长的。田小明夸白白露的手好看,白白露说,你在录影吗?田小明说,你怎么知道的?白白露说,删掉!田小明说,如果不删呢?刚刚很完整地录了三十分钟,经典,教材级。白白露说,你的,我也录了。你别犯收集癖。你删,我删。

但是田小明还是觉得,手不拉着手,鸡鸡不按一个频率时常放在屄屄里,不管通话有多频繁,都仿佛嘴碰不到水,男人和女人,同生死一样遥远。

渐渐地,中国北京时间和美西时间越来越是个障碍,更大的一个障碍是背景的不同,似乎一个笑话要交代很多才能引发笑点,等笑声传来,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儿了,仿佛早期IP电话的时滞。终于有一天,白白露说,咱们别这么经常通话了吧,似乎电子邮件更温暖些。田小明说,也好,这样就不用凑时差了,上次视频性交,没合适地点,但是又害怕错过时间你会多想,只能用了个高速公路加油站的公共厕所。半脱了裤子,戴着耳机,一边和你视频爱抚,一边听到外边人不耐烦地敲门,“你能不能快点,我也闹肚子啊!你闹什么肚子,这么久?就算是屁眼得了痢疾,也该拉掉了吧?”

再通电话,就是以吵架为主了。

白白露在电话里说:“我爸妈要来湾区了,我好烦啊。”

田小明说:“有什么可烦的呢?你都这么大了,也结婚了,也独立很久了。”

白白露说:“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正统,我18岁之前,不让我穿裙子,只能穿裤子,我现在这么大了,我游泳还是不能穿比基尼!”

田小明说:“你能做的不是烦闷,而是变得更强大,甚至更混蛋。你是成年人了,不要总被你父母烦到和吓到。说到底,人是个体,他们不应该控制你的生活和对生活的看法。”

白白露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起来他们会和我呆两个月,我一个头两个大。”

田小明说:“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要怕他们,自己变强大!”

白白露说:“你能不能不要像判断别人一样判断我?你能不能不总指责我?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又帮我做了什么?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能不能不像一个asshole(混蛋)一样和我说话!”

田小明说:“我如果不做判断,我怎么做CEO?我怎么《论一切》?你如果不需要我的判断,你何必给我打电话?我希望你知道,我没有恶意,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笑傲江湖,抵御你父母等等的不良影响。”

白白露说:“我父母再不良,也没有一句一句逼我,逼我纠正态度!”白白露挂了电话,田小明疯了似地又拨了三次,每次都被白白露挂掉了。

田小明做了个梦,每个活在世界上的人其实都是一个司机开着一辆车,车就是肉身以及肉身引发的所有七情六欲。所有司机只能开自己那辆车,绝大多数的司机都认为,自己的那辆车是世界上最好最美丽最完美的那辆车,尽管,绝大多数司机不这么坦诚地说。只有极少的司机愿意承认自己的车不过如此,这些司机被定义为随和,更少的司机会偶尔说说自己车的毛病,这些司机被称为有金子般少见的自嘲和幽默感。几乎没有一个司机意识到,任何一辆车和其他车没有本质的不同,司机和这辆车其实没有必然关系,尽管司机不得不开它,它的欢喜和悲伤和司机没有绝对不可分的关系,它不是司机选的,它的所有傻屄之处也不是司机定的,所有的设计、制造、销售和售后服务,司机一无所知,如果不通过殊胜的修行,也毫无控制。

比如说现在,田小明思考着他为何毫无羞耻想肏上海杨妹美,作为司机,他清楚,这辆车好久没加油了,那个上海杨妹美如果不把手抽回去,而是表现出一点眷恋,他这个司机就会开着这辆车尾随过去,把杨妹美仰面扑倒在酒店白色的床上,哪怕她上半身瘫在床上、下半身竖在地上,把她的裤子扒下,哪怕他鞋还没脱、裤子没离开大腿。他这个司机把杨妹美的两腿合拢,九十度角竖起,脚尖指向天花板,他的车直立在床沿儿,双手抱住杨妹美合拢的双腿,让它们保持向上的角度,鸡鸡一样的加油管平行插入杨妹美刚刚被扒开的屄屄,加油管好久没在这个标号的女性的水里了,没几个抽送,一泻如注,然后不知所措地浸泡在那个标号的水里。

至于这辆车为什么希望我这个司机这么做,前因后果、法律道德,我这个司机一无所知,也毫无控制。尽管我这个司机猜想出大概,也通过多年训练有了一定的控制能力,我也不确定在所有情况下,我能够控制一切。所以说,人人都是个司机,人人都不要酒后驾驶。



玉股齐舒,纤腰尽展,两人无限狂兴。权时借用小丫鬟,衬叠起胜如山枕。灵犀紧辏,牡丹全吐,蝼蝈撑波不定。恰如鸟鹊去填桥,渡牛女两情相罄。



田小明看到万美玉的一刹那,鸡鸡有了这辈子最迅速、最宏大的肿胀。大量的血在一刹那涌到鸡鸡里,田小明的心一沉,从胸腔落进腹腔,从腹腔掉到后脚跟,血压骤低,两眼一阵发黑。田小明的心在下坠的过程中高喊,司机同志啊,车要失控了。

按照秦时树的建议,中国生命科技公司要在德国波恩买一家叫T的生物技术小企业,希望提升高毒性肿瘤治疗药物原料的制造工艺以及小批量初期临床用客制原料的生产能力。德国TIGER公司一共200多员工,以工程师为主,平均工作了十年。秦时树和田小明一直保持着每两三个月见一面的频率,也不避讳王大力,来与不来,看王大力自己。王大力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似乎还没形成规律。秦时树基本上都带着酒神廖春分。酒神廖每次都打扮得很精致、养眼,秦时树们间聊和喝酒时,她几乎不说话,微笑着在旁边坐着,听,招呼些茶水、点心。秦时树常常给田小明解释一些国内商业圈形成的一些做法以及背后的原因,包括宴会的排位:主陪冲门,副陪对着主位,一号客人在主陪右手,二号客人在主陪左手等等。这些规矩要么来自政府,国办、中办之类,要么来自遥远的智慧,《易经》、《周礼》之类。秦时树推荐了一些书供田小明参考,《毛主席语录》和《邓小平文选》,如果只看两种书,这两种就够了,足够了解中国近五十年的现实。如果还要做延伸阅读,就读《曾文正公嘉言录》和《资治通鉴》,如果读通,就无敌于商界了。这两种延伸阅读,秦时树也没通读过,所以不能说读通,时间太少,应酬太多,来不及读。秦时树也给田小明讲了酒神廖的诸多好处:养眼,挡酒,调节气氛,补充知识死角、帮着看财务报表,让老婆放心,总比每次都是不同的心如毒蝎的女人强,做些女性更适合做的事儿,从女性角度看人、帮助自己做判断。秦时树对田小明说,比如,小廖就说你很好,专业、金钱观正确、可信、有爱心,在现世的中国,配得上这四个形容词中任何一个的人都非常少,比如王大力,一个都没有,尽管他有四个老婆。田小明回想了一下和酒神廖极其有限的交往,嗯,给她手机安装了一个很好用的小程式,教她如何推算性交安全期,还给她普及了事后避孕药的知识,直接告诉她,无保护性交后七十二小时服用,间隔十二小时再服用,完全没和她讲药物是如何干扰下丘脑垂体和卵巢的激素调节、如何干扰受精卵着床等等专业问题。至于爱心,田小明补了一个短信给酒神廖,这种药不能经常吃,一个月最多一次,女人的身体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最后难受,别人帮不了。关于德国TIGER公司,秦时树说,如果买到,能省中国生命科技公司五到十年的时间。田小明表示同意。秦时树继续说,整合会比较艰难,特别是前三年,但是你在美国呆了十五年,脑子又一根筋,应该非常理解德国工程师们的想法。秦时树最后说,“毛泽东讲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这句话翻译成现代管理学的语言就是,战略确定之后,组织能力就是关键。买德国Tiger公司,就是为了在短时间增强中国生命科技公司的组织能力。收购这家公司,我们要正规些,中国生命科技公司不出钱,我们股东出钱都好,要用咨询公司来做商业尽职调查,要用会计师事务所来做财务/税务尽职调查,要用律师事务所来做法律尽职调查。交易金额不小,又涉及几百人的结合,又是中国生命科技公司第一次并购,还是海外并购,尽职调查一定要做好,别怕花小钱,请最好的咨询公司、会计师事务所、律所。田小明,你是CEO,尽管你能干、会干这些尽调,你的时间宝贵,有更重要的事儿,这些具体的尽调让更专业的第三方去做吧。你是把关的,我只信任你。”

万美玉是M咨询公司负责商业尽职调查团队的项目经理。

田小明第一次聘用管理咨询公司,内心忐忑,比第一次在东莞尝试传说中的莞式全套色情服务还忐忑。

第一次东莞,田小明是陪意大利一个合作方去的。意大利人叫卢克,隆鼻、尖下巴、络腮胡须,很帅。卢克说,我听说东莞太久了,从听到的描述来判断,那是中国现今、中国有史以来、乃至世界有史以来以人为本的服务典范,来中国不登长城、吃烤鸭、去东莞,就不算来中国,谁说中国没有创新,就让他去深圳华强北,谁说中国没有服务,就让他去广东东莞!王大力说,卢克,LOOK,你想肏屄就说想肏屄,我们就安排你肏屄,说得那么有历史感干嘛?难道说,我们要唱着苏东坡的《大江东去》目送你去东莞肏屄?翻译愣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翻译以及如何翻译,田小明说,你不用着急翻了,就翻译说,希望你能学到新东西,人生天天新感受。

去东莞之前,喝了很多酒,田小明整个过程中迷迷糊糊的,手心一直出汗,后背肉颤,眼睛微睁,后来回忆,最大的印象是:原来身体可以这么多种用法啊,我们对于我们的身体了解太少。

挑选管理咨询公司的时候,从看万美玉第一眼开始,田小明的手心一直出汗、后背肉颤、眼睛微睁,田小明还穿了西装、系了领带,心里一直想:原来开个这样的咨询公司也可以挣钱啊。田小明心里比较了一下这两种人生初体验,发现了很多相同点:强调的都是用户体验,从业者都是名校毕业的,都不需要长期行业经验、脑子或者下身原始好使就好,有时甚至行业经验越少越容易出真知灼见,每天都工作得很晚,都有明显的受虐倾向、顾客越凶残干得越爽学到的越多,都吃青春饭,都不容易被外人理解,都不容易大规模复制,都不做广告、需要名声的口耳相传,用户都觉得收费昂贵但是都很可能重复使用,都觉得是自己家里能办的事儿但是还是觉得委托给外人帮自己办似乎更爽些。

听长期使用管理咨询公司的朋友告诫,挑选这类公司最大的关键是挑好全职项目经理,这个人承上启下,应该占60%的权重,不是看公司的名声,不是看价钱,不是看大合伙人的水平,也不是看具体干活的小兵们。在评标会上,田小明穿着白白露在斯坦福购物中心买的名牌西装和领带,看到万美玉的第一眼,就坚决决定不用万美玉。

田小明看万美玉的第一眼,鸡鸡就硬了,那是一个田小明鸡鸡发育之后,最大的一次勃起。田小明倾向于相信,这也是田小明鸡鸡死去之前,最大的一次勃起。第一眼之后,田小明不再用肉眼看万美玉,只在脑海里反复勾勒万美玉的样子,脸白而小,头发仿佛某种大型鸟类的羽毛,散发钢蓝色的金属光泽。

类似的情况还出现过一次,但是没有这次这么严重。那次是半年前,田小明的公司蒸蒸日上,要招个前台兼行政助理。一个女生来面试,田小明见了第一眼就不行了,眼睛不能看,心在嗓子尖,田小明遮着眼睛,利用身体姿势和办公室家具的掩护,让自己不再直接看到那个女生。面试完,明确和行政总监说,那个女生不能来。行政总监说她条件最好了,而且工资待遇要得最少。田小明摆摆手,说,她隐藏了一些东西,你看不出来。行政总监还想再说下去,田小明硬生生制止了他。田小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太阳在窗户里移动了很多,鸡鸡的硬度终于消退,田小明站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先洗了手,用白白露教导的方式,就着iPAD上的东瀛AV解决了一下,停顿了停顿,换了一部AV,又解决了一下。

田小明将困扰呈现给自己的红颜知己静才老师。静才老师在还不是老师的时候,在田小明还没出国之前就认识田小明,一起参与了《论一切》的基础构建,静才老师认为田小明是珍稀物种,需要特别保护,田小明是她见过的最把自己肉身当外物的人,常常冷眼看待这个肉身产生的种种情绪和欲望,任何古怪想法从田小明脑子里蹦出来,都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启示着一些什么,而田小明一旦遇到重大问题,需要大众世俗常规规劝的时候,就去问静才老师。

田小明问,静才妹妹,你说,这个万美玉,也不是超级大美女,头发啊、脸啊、胸啊、小腿啊都没啥超级的地方,我怎么就不行了呢?静才老师说,你是超级色情狂,不用女生超级,你自己狂。田小明说,我觉得这里有阴谋,老天就是这么给我肉身编码的,这种长相、这种头发、这种气味组合,我肌体就必须性欲澎湃,不是我,是风,是基因编码,是我超级倒霉或者超级幸运,只有极少人的肉身才会被某种组合的肉身极度激活,这极少人中间又只有极少人在有生之年、在鸡鸡能够勃起之年真正在地球遇上这种特定组合的肉身!难道我是外星人留下来的吗?外星人啊,你快派飞船接我来吧,我害怕!

静才老师平静地说,一切的原因就是你,别给自己找借口,什么都是老天爷害的,小时候不读书都是四人帮害的,我看死你了,你即使不是超级色情狂,也是超级理科色情狂!吞噬自己的欲望吧,或者被自己的欲望吞噬吧,或者纵身跳进自己的欲望吧,多想无益。

田小明说,没法和你讲这种被激素充盈后拖着走的感觉,讲了估计你也无法理解,就像我无法理解吸毒者的无尽光明与黑暗。

静才老师平静地说,人不是禽兽,人也不能是禽兽,人有高贵的自省。

田小明到王大力的办公室,王大力正和他二老婆掰扯现金问题,他二老婆带着王大力说的痛经表情,在咆哮:“你不懂?你不懂,你做什么决定?”

“我不是耳根子软嘛。”

“耳根子软?耳根子软,你怎么不向我软?为什么不听我的意见?你以为最近找银行拿现金头寸容易吗?”

“田博士难得来了,我先和他聊聊,估计是急事,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都听你的,你先去你办公室,我等下去给你请安。”王大力推出去二老婆,迎田小明进来。

田小明问:“经期?痛经?绝经?不会这么早吧?”

王大力说:“不是。越来越难以判断了。再过几年,如果我自杀,没有别的原因,田小明,一定是我四个老婆连续四年先后绝经,我连续四年在更年期的血色恐怖中,我撑到第四年,实在撑不下去了,死是最好的解脱。田小明,你一定要领导我们的中国生命科技公司解决痛经、绝经的妇女脾气问题,甚至进而全面解决妇女脾气问题,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牛屄了,我们就牛屄了,我给你在家乡立个庙,我塑你的金身,我把你的鸡鸡塑得特别大!如果你搞不出这类药来,我一定死在我四个老婆的绝经路上,我死了,做霾、做鬼、做鸡都不会放过你,田小明!”

田小明又问:“如果起了一阵风,你不喜欢,通常你会怎么办?”

王大力说:“干点别的,等风过去啊。”

田小明说:“你处理你四个老婆的脾气,应该想到你处理风的态度。我给你点别的事儿想吧,德国Tiger公司的商业尽调,我不想用M咨询公司。”

王大力问:“为啥?我看秦时树和酒神廖都很倾向于选M公司。”

“为啥?”

“我和他们的关系没这么好,我只关心他们怎么想的,不关心他们为什么这么想。可能M公司真的非常棒,在之前的很多项目上让他们有巨大收获,也可能谁的闺女儿子在M公司,在能支持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支持。中国是个历史悠久、幅员广阔、人口众多的大国,我管不了那么多事儿,我只管你。你为啥不想用M公司?”

田小明给王大力讲了他想到的人类的人车分离理论,讲到了上海杨妹美,讲到了他史无前例的勃起,讲到了静才老师的训诫。王大力做出早就听明白了的表情,耐着性子听完田小明的故事,斩钉截铁地说:“你得了现代男性一种最常见的精神病,简单说,你欠肏了。上海姑娘别碰,我谢谢那个杨姑娘,我替白白露谢谢那个杨姑娘,谢谢她那天晚上没把你扑倒在床上,她一定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心力。如果你肏了她,中国生命科技公司都可能受影响,感谢老天。别想司机和车,超我和本我,我在我最苦闷的阶段,也掰扯过这类概念,想不明白的,明白了又有几个能管理好他的车、管理好他的司机?如果他能管理得好,他又是谁?谁管理他?选咨询公司的事儿先放放,我没见过万姑娘,她是不是你的真命女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肏她、该肏她、能肏她,我也不知道。我知道,我也得了欠肏症,我们还没有一起嫖过娼,你也别想你的巨大勃起了,我也不想二老婆的现金流问题了,我们去东莞嫖娼。”

车出了深圳市区,沿着广深高速,不到四十分钟就进了东莞。到了一家墙上贴金的十几层建筑,王大力毫不犹豫地走入侧门,一个三十多岁女的迎了上来,大眼睛,大眼袋,大嘴角,大笑容,侧分长头发,下三分之一烫成竖鬈,偏在一侧,半拖鞋,高跟,红趾甲,腰很细,穿了一条高腰纱质长裙,迎着光透出黑色底裤,底裤上缠枝莲和牡丹,同样黑色的抹胸,抹胸外面罩了一个小而紧的西装上衣。王大力说,栗总,好久不见。栗总叫了声“大力哥”,加紧步伐,两个臂膀高速搧呼,飞了过来,右胳膊揽住王大力的左胳膊,左手牵了田小明的右肘窝,往里面走。

“大力哥,你前天说昨天来,怎么今天才来?还是昨天来了东莞,没来我这儿,去了别家?”栗总一边走,一边问。

“栗总,不要误导我兄弟。这是田博士,以后就算认识了。田博士是国家栋梁,和我不一样,尽管是我多年的同窗。栗总,不要毁我的名声,我爱东莞,但是我也没这么潇洒。上次看你,你还说要减肥,今天见你,减肥就已经成功了,你说,有多久了?我都记不清上次是什么时候见你的了。”

栗总向田小明笑,田小明感到温暖,尽管是第一次来,却似乎没觉得陌生。

“田博士,我和大力哥太熟了,你别见怪。十多年前,我胸还没发育好的时候,我刚来东莞,就认识大力。大力人好,陪我吃宵夜,大年初一陪我聊天,给我买整条的烟,还鼓励过我考公务员。但是一看你就知道,你比大力有学问,心也比现在的大力好,他现在啊,说五句话,有三句假的,问题是,我不知道哪三句是假的,哪两句是真的。最初他还说我长得像他初恋呢,我也就信了,前一阵我问他,我哪点像你初恋啊?他这个混蛋说,胸小。王大力,今天我这儿有个刚来的32英寸i罩杯的,你不选都不行,两座肉山压死你!田博士,第一次来东莞?没关系,别拘谨,这是一个放松的地方。大力领你来这里就对了,这里最放松。”

王大力和田小明在一间金色色调的大房间坐下,栗总在一刹那叫来了两组一共二十个年轻姑娘,一起整齐鞠躬,呈九十度角在房间里站了横竖两排。栗总又向田小明笑了:“田博士,今天你是主宾,别管王大力,假设他之后半小时之内被肉山压死了,你挑个喜欢的姑娘,然后她会教你一切。”

这两组姑娘,每组十个人。一组全部顺直头发,淡妆,戴大黑框眼镜,凸显清纯,黑高跟鞋,黑丝袜,黑低胸吊带短裙,上面比乳头稍稍高一点,下面比尾椎末梢稍稍低一点,黑裙外面罩一个棕色半袖单扣小西装。每人双手在胸前交叉,拎一个LV样式的拎包。另一组十个人全部类似的黑低胸吊带短裙,少了小西装外套,少了眼镜,一人手里多了一条黑色皮鞭。

二十个人加上栗总加上王大力,二十二个人,四十四只眼睛,都看着田小明,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颜色,但是感到脸上的温度。

没有长得像白白露的,没有长得像万美玉的,没有长得像杨妹美的,田小明在一刹那选了一个长得有点像Ozawa Maria的。在下一刹那,Maria已经把田小明领进了一个带浴室的单独房间,房间灯光阴暗,只有浴室是亮着的。

东莞Maria和田小明自我介绍,她叫小美,四川南部的。小美让田小明先在沙发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在一刹那熟练脱光全部衣服。双奶的形状很好,某种没开败的花朵一样翘起,屁股的形状很好,某种没熟透的水果一样翘起,腿一般,没了高跟鞋,忽然显得很短,近看,妆化得潦草,脸也少了很多精致,没有一排姑娘站在一起时的诱人气质。

小美光着身子走进浴室,放水,等水热,把毛巾铺在浴室里的水床上,用热水打湿。小美光着身子出浴室,热水蒸气在身体周围飘荡,她在田小明两腿之间跪下,解田小明的外衣扣子、衬衣扣子、皮带、鞋带、拉链,伸右手进拉链的开口,手掌附在田小明的内裤上,隔了内裤,五指翻动游走,拨弄田小明的鸡鸡,左手伸入自己的两腿间,拨弄自己的阴蒂,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田小明的鸡鸡从无到有,在一小阵拨弄后,顶着内裤,仿佛一个等待揭幕的雕塑。

田小明咽了一口口水,吸了一口气,说:“这是我第二次来东莞。上次是后半夜来的,我也喝多了,到了房间没多久就睡了,只记得有很多花样,但是完全记不得细节了。这次,你能不能帮我详细介绍一下流程是怎么样的?你别为难,介绍也算时间。我知道,一共两个小时。”

“我之后还有钟要上,不上钟,没钱挣呢。”

“我一定不要求超过两小时,我学理的,时间观念强,我们进屋是九点零四分。如果超过时间,我一定按比例加钱。而且,我一定多给小费。我就是想明白一下,这些都是怎么安排的。”

“好,那也好,正好,我也在这里带教学。刚备完课,才教了几拨儿人,脑子正是最熟的时候。”

小美接着说:“全套两个小时,做满八大模块,共四十七个项目,要求是,客户第一,客户满意第一,客户不叫停,一直做下去。客户中途出水,变通一些项目的次序,让客户再次硬起来,再做下去。如果客人叫停,我们就停,陪客人聊天,缓解客人心情,让客人高兴。如果因为客人喜欢某个项目,就给客人多做,告诉客人有些项目可能做不完,赢得客人谅解。总之,客户第一,所有项目因客而变,让客人最大限度地享受这两个小时,享受我们的身体,怒放自己的生命。”

田小明一边思考,一边在心里拼命为《论一切》记笔记,内裤里面的鸡鸡从雕塑慢慢又软成泥。

小美说:“喜欢新鲜的客人也可以要两个姑娘伺候,价钱是两倍。她们可以联合完成这八大模块,也可以分别完成这八大模块,也可以有些模块双人合作、有些单独完成。加入两人之后,变数就多了很多,趣味性也多了很多。比如,房间里的一些器械就可以不用了,比如这个球,比如这个高低杠。一个姑娘可以替代球,垫卧在另外一个女生屁股下面,这样上面女生的屄屄就开敞得更充分,客人就可以更深入。我有个姐妹柔韧性很好的,奶也大,您这次要不要叫来一起?”

田小明的鸡鸡在内裤里跳了一跳,嘴里说:“不用,不用,这次不用了。”

小美接着说:“第一模块是部长和小公主的部分,栗总就是部长。”

田小明说:“可以栗总什么都没干啊?”

小美说:“你可以要求她跳艳舞,也可以抱她,甚至强奸式做爱,你没要求。”

田小明的内裤又肿了起来。

小美接着说:“第二模块是水的部分,叫做水天一色。含洗头、擦背、波推、臀推、消毒敏感部位、刮痧、含水环游、毒龙钻、嘬鸡鸡,最后口射或者颜射。”

田小明的内裤恢复雕塑状态。

小美接着说:“第三模块是擦干的部分,叫风情万种。这部分是个舒缓的部分,希望客人能从第二模块最后的喷射中缓解过来,再次坚硬。含全身擦干、掏耳朵、修指甲、全身波推、全身推油、全身淋洗、第二次环游,第二次毒龙钻。通常这个时候,客人第二次硬了。”

小美说:“第四模块是前面服务。含波推、自摸给客人看、拿阴毛蹭客人、替客人手淫、第三次毒龙、旋转吹箫。”

田小明喊,“停”,逛荡着裤子,跑到浴室的洗手间,一屁股坐在马桶上,一手按着鸡鸡,鸡鸡飞快地自己射了,全部干净地射在马桶里,和他在中学时手淫的常规一样。

小美问,我们开始程式?还是接着介绍后面四个模块?

田小明坐在马桶上,说,都不用了,现在是十点一刻,就算两个小时完了,你回去歇着,我消化一下你刚才教我的内容,剩下的四个模块,我下次再请教。

过了很多天以后,田小明的鸡鸡终于烟花一样第一次在万美玉身体的天空里爆开,酒店玻璃落地窗里的流星五彩绽放,田小明在万美玉的喘息声退却之后问,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万美玉停顿了一下,又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说:“你把我睡狠了,血都到下面去了,脑子反应比较慢,我对于你田小明的第一印象是,你黑色的名牌皮鞋尖上和后帮上带了点泥,估计常常到处出差,鞋面的皮子还挺新,后帮的皮子松了,最上面磨掉了漆,估计是长期不用手帮助穿鞋和脱鞋,硬撑硬穿硬甩,鞋跟的后外角也已经明显磨掉了一块,估计走路姿势不对。”



狂郎太过,唤佳人侧卧,隔山取火,摩玉乳,双手前攀,起金莲,把一支斜度。桃腮转贴吮朱唇,乱曳香股。好似玉连环,到处牵连,谁能解破?



白白露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是田小明的北京时间早上六点,田小明正梦见未来,梦里的场景涉及中国政治如何因为大数据和云计算的来临而出现改变的可能。田小明觉得有必要在《论一切》的一级议题《数字化》中加入二级议题《数字化管理》。

“田小明,我想你了。”白白露说。

“老婆嘴真甜。”

“田小明,你想我了吗?”

“当然,我想你。”

“我昨晚喝酒了,没你,我自己,我不开心,就喝了更多的酒,然后还不开心,就喝了更多的酒,就晕倒了,衣服没脱,现在醒了,就给你打电话。田小明,我想你。”

“老婆,我也想你。”

“田小明,我想掐死你。”

“呵呵。”

“你知道,我不在乎人爱我,也不在乎人恨我,但是我最不喜欢人说什么吗?我最不喜欢人说,呵呵,呵呵你个头啊,田小明。你们全家都呵呵。”

“老婆,你醉了,再去吐吐,去喝碗粥,喝个咖啡,有咖啡因帮助,会好受些。或者索性吃片止痛片,头痛头晕会好些。”

“喝粥?哪儿有粥?你以为我这里是香港上环吗?喝咖啡?哪儿有咖啡?你以为我这里是北京CBD吗?止痛片?我倒是有很多,我没告诉过你吧?我已经吃上瘾了,一个月半斤,够多了吗?治得了心痛吗?”

“老婆,你真醉了,缓缓,醉的时候不要说太多话,尤其是太狠的话,容易伤感情。转移一下注意,我们聊聊社会伦理问题,你如何看待男人嫖娼?”

“你嫖娼了?”白白露问。

“咱们不谈具体人,谈谈形而上的问题,你觉得嫖娼光荣、可耻,还是无所谓?”

“你嫖了几次?都去了几个地方?花了多少钱?感觉好吗?嫖的姑娘里有长得像我的吗?”

“我们在讨论社会伦理问题。你想,这么多民工、这么多小白领、这么多中年危机的理科男,如果没有福建城、温州城,没有东莞,怎么办?精神病院会不够住的,社会会不安定的。上万个无处可射的壮男骑着鸡巴在街上乱转,再加上经济放缓,是多大的隐患啊。但是我也理解女生的心情。嫖娼多脏啊!性爱本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非要成为交易。但是,如果没有透明交易,交易成本可能更高,男女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共同拥有一个明确的性交目的,这种可能性在忙碌的现世几乎为零。如果开始谈感情,谈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确不是交易了,那就可能是长久地耍流氓了。多么两难啊。我问过静才老师,我和你说过的,长得又正义又美的,我们常常一起探讨哲学、社会学、伦理学问题,她知道的概念比我多,我算数快。我问她,你对男性嫖娼如何看?她说从广义讲,这是人性的一部分,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是她男人,她就会不舒服,就是不开心,就是不能容忍,痛,过不去。哪怕就当那个男的在别人那儿吐了口痰,也是无法释怀。这个男的多不讲卫生啊,这个职业妇女多悲惨啊。”

“你嫖娼的时候戴保护了吗?我问你,戴保护了没有?你如果要嫖,也要嫖点有特色的,有绝活儿的,比如胸大或者舌头长、舌尖能碰到乳头的,或者明星脸,你不是说想我吗?找个长得像我的。”

“你长得那么好看,哪儿那么容易找到?”

“你看,你承认了,你嫖娼了!田小明,我想杀了你。”

白白露挂断了电话,田小明再打,电话通了,白白露不接,再打,白白露的电话关机了。

天彻底亮了,楼下的荔枝林开了白色的凌乱的花,从远处看不出花朵的细节,似乎在绿色的树冠上没规律地撒了一层糖霜。田小明试图回忆起白白露身体的细节,一切都变得非常寻常,不惊艳也不丑陋的脸、不大也不小的乳房、不长也不短的腿,再试图回忆起和白白露的快乐与痛苦,一切都变得非常遥远,细节全失,仿佛前生,仿佛来世。田小明的倔劲儿犯了,一定要想清楚一个睡白白露的场景,一个初夏的下午在微闭的眼睛中重新慢慢绽开,周末,昏睡,梦魇像七八只大手一样、七八斤大被子一样压在田小明身上。田小明一头汗水,努力伸手,试图抓住一个现世中的物件,然后一点点把魂魄拉回到现世中来,仿佛沉溺中抓住水里的一支船桨。田小明最先抓住的是白白露的乳房,比一般这个年龄的女性肉体有弹性,田小明眼睛还都睁不开,再伸另外一只手,两只手从背后抓住白白露两只乳房,从双手传来的触觉以及乳香、肉香让鸡鸡大了起来,在现世中复活,大腿能动了,从后面撬开白白露的两腿,鸡鸡从两腿之间侧插入洞穴,浅浅地抽送,白白露的眼睛睁开了,脸向背后扭转,嘴找田小明的嘴,找到了,亲了,舌头搅在一起,田小明的眼睛睁开了。田小明对白白露说,我被梦压住了,差点见不到你了,谢谢你救了我。

车声和人声从打开的窗户涌进来,田小明一边大便一边查邮件,先杀公司的,再杀个人邮箱的。个人邮箱里有Kim发来的新邮件,问田小明为什么一直不回邮件,不回他也继续写,说他回韩国后也当了牧师,性欲大减,人却渐渐快乐起来,也不想肏女人,也不想肏男人,常常在讲道过程中,不由自主地唱起歌来,歌颂主,声音越来越像个男童,来听他唱歌信众越来越多,他没特别录制过自己的CD,但是他歌颂主的韩文和英文歌曲在现场被偷偷录制,在互联网上到处都是,街头的议论是,他创建了一个新的基督教派别,歌颂派,那些歌曲不是Kim唱的,是神唱的,通过神通过Kim的肉身,唱给世人听。

田小明决定尽快找时间开始写《论一切》中的《论嫖娼》和《论婚姻》两个章节。

在中国生物技术公司,技术标和商业标综合,民主评议下来,万美玉的团队完美胜出。在评标前,田小明说,聘用管理咨询公司,目的是为了投资决策科学化,降低一把手拍脑袋做决策的风险,第一次聘用管理咨询公司,索性做得彻底些,我不参加投票。评标结果出来,田小明心想,民主就是和一把手作对啊,肏民主他妈。

在万美玉讲述完她理解的项目背景、项目难点、推进方式、最后递交物等等之后,田小明最后在会上问了万美玉三个问题:

“一个企业成功,最主要的因素是什么?”

“是运气。”

“并购投资中,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是最高决策人的私心、私欲、杂念、情绪胜过商业逻辑和商业分析的风险。”

“这个尽职调查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是您不投入足够的时间,不去现场,一味等着项目小组分析之后证明您的直觉是正确的。”

会下,田小明送万美玉团队走之前,问:“你结婚了吗?”

万美玉说:“没有。”

田小明接着问:“那,有孩子了吗?”

万美玉说:“还没有。”

田小明说:“那就更好,闲着也是闲着,全心全力做尽职调查玩儿。这可能是你很多项目中的一个,但是这是我最重要的项目,也是我团队和几个股东最重要的项目,拜托你了。我们下次德国见。”

万美玉说:“小明总,您可能不太了解M公司,也肯定不了解我。我之后四周百分之百的时间都会在这个项目上,我百分之百的时间意味着每周九十小时的工作时间,意味着我会被您的问题困扰,即使在睡眠中,您的问题也会占用我绝大多数做梦的时间。这样算下来,我的百分之百意味着正常人类百分之三百的时间,这还没算进去我单位时间的产出通常是正常人类的四倍。简单地说,我最宝贵一段生命中,有四周全是这个项目的。您需要保证的是,在这四周里,我想见您的时候,您必须有时候,不许有任何借口。就像堵车不是迟到的理由一样,忙不是您不能见我的理由。从另外一个角度,您要理解,您不见我,真正受损失的是这个项目,是您,是您的几个股东。”

在和万美玉的这个对话中,田小明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



日初长,风正暖,好相亲,解罗裳,试展芳情,双莲齐捧,一枝轻拨牡丹阴。牡丹含露涓涓滴,湿透花茵。半是推车上岭,半是枯树盘根。两相看,满目生春。腰肢齐动,锦屏摇曳欲欹倾。这欢娱,渐入佳境,不负春心。



四周之后,在TIGER公司德国波恩总部的办公室,万美玉代表M公司做完项目最终汇报会,主要发现和田小明最初的直觉一致,大家心情都不错。有的夸德国的生活标准高,满街出租车都是奔驰,有的抬杠反对,说,德国只有奔驰车,所以出租车也只能是奔驰车,铁岭的文化生活还丰富呢,满街都是二人转。有的说德国企业的尽职调查好做,就一本账,到处都找不到第二本假账、第三本假账、第四本假账的痕迹,并购后,管控会非常省心,德国人说的话基本可以认为是真话,不用猜他们肚子里是否还藏着另外一套话,有的担心,说,估计德国人脑子里也只是一根筋,以后合作难,到处找不到变通的第二根筋、第三根筋、第四根筋,这种一根筋进了中国,遇到需要灵活的时候,可怎么办啊。王大力总结说,这就是中国生命科技公司并购TIGER公司的好处,我们知道TIGER的真话,研发和工艺是不能造假的,我们也知道如何在中国做变通,中国市场有时候是需要换种说法和做法才能大卖的,这样,我们用一根筋追求科学真理,我们用如恒河沙数的筋应对中国市场,我们无往而不胜,伟大的中国生命科技公司前景和钱景一片光明,让我们今晚尽情喝酒吧。

在汇报会的过程中,田小明眼睛一直在躲万美玉的眼睛,但是禁不住看万美玉非眼睛的身体部位。万美玉穿了套装,头发盘起来,浓黑在瓷白的脸上,非常职业女性的感觉,和便装时的学生样儿,和会场外同他争论问题的女汉子样儿,完全不同。万美玉带的两个咨询顾问透露,项目最终汇报会前的这七十二小时,他们三个几乎没怎么睡觉,万美玉睡得最少,其中一个顾问偷偷告诉田小明,“美玉说,项目做完的三个月内如果发现长出白头发,就一定是这个项目害的,美玉说,如果真长了,她会杀了您的,小明总。”但是汇报会上,万美玉讲的条理清晰、繁简得当,声音如流水,笑容如朝阳,没有一点倦容。田小明想,有些事物能让人神旺,能起到春药的作用,过去知道的是:权力、金钱、爱情,现在又知道了一个:解决复杂问题。既然这些问题都能让人神旺,一定激发了共同的神经受体通路,也不知道有人仔细研究过没有。万美玉的套装剪裁得很显腰身,胸起,腰落,臀起,田小明的眼睛几个起落,鸡鸡就又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田小明的眼睛无助地抬起来,万美玉的眼睛就扫了过来,田小明一股凉意从胸到腰到臀到鸡鸡到脚底,鸡鸡不小反大,顶着牛仔裤的拉链,生疼。

很久之后的后来,万美玉告诉田小明,汇报会那天,她真的没有特别看他。她的身体站在大荧幕右侧,和大荧幕呈四十五度角儿,面向听众,每一分钟左右眼神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挪一个视野,每次挪到CEO的位置,眼神多停留一分钟左右,这些,都是M公司严格训练的一部分,和爱情无关。这些细节的来源是M公司一百年来的管理咨询实践和群体行为学的研究成果。后来,田小明说,那次汇报会,鸡鸡瘀伤了,都是万美玉的错,为了补偿,再做一次汇报会,还是万美玉讲,还穿这套职业套装,只有田小明一人听,还穿这条牛仔裤,把所有门窗都锁上,两对眼睛一直相互看着,看是万美玉先忘记要讲什么了,还是田小明的鸡鸡先顶到牛仔裤的拉链。“最好你讲不下去的时候,我的鸡鸡也忍不下去了,我一步上去,把你仰面按倒在会议桌上,趁你脑子里一片空白,从你套装裙子下面扯开你的底裤,扯开我牛仔裤的拉链,放鸡鸡出来,双手拎了你的双脚,你的头发还是梳得顺顺的,你脸上的妆还是淡淡的,你的上身还仰面在会议桌上,套装的上衣还套着,里面白衬衫的纽扣已经崩飞了,你的奶跳了出来,乳头在上面摇摆,你从慌乱中缓过神儿来,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鸡鸡更大了,大到进入了你的屄屄,你抬起头看了看我鸡鸡和你屄屄的连接处,鸡鸡大得不行了,抽送,抽送,会议桌吱吱嘎嘎响了一阵,你的汁液从你的屄屄流出来,抽送,抽送,会议桌吱吱嘎嘎又响了一阵,我的汁液从我的鸡鸡流出来,流到你的屄屄,再折返,再从你的屄屄流出来,会议桌塌了,你乱七八糟地在你的套装里,我乱七八糟地在你里。”万美玉说,田小明同学,你东瀛AV看得太多了,建议你把装这些AV的硬盘都深度格式化,你想过没想过,如果每次会议你都这么想,你这个CEO怎么当下去啊?你不如转行去日本当另类AV男星算了。田小明说,万美玉,你是唯一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不是每个人在每次会议里都像我这么意淫,但是也不是每个人在会议里都不意淫,只是我老实告诉你了而已,不要因为我的老实而看不起我。我时常想,在不远的未来,会出现一个会议记录仪器,和现在记录会议发言的录音笔大小类似,在一个会议里,参会人表面的东西和意识里的东西都被一种会议记录仪器全程真实记录,谁在想商业,谁在想肏谁,谁在走神,谁在盘算,都一清二楚,形成会议纪要,呈董事会审议。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人类的商业决策该如何做啊?你不要以为我在胡思乱想,现在云计算了,大数据了,我们对于个体隐私信息的掌握比过去不知道大多少倍!你知道那个著名的亚马逊案例吧?亚马逊给一个未婚未成年少女寄来婴儿用品的广告,她爹就怒了,控告亚马逊,但是后来发现,他闺女的确怀孕了,的确准备把小孩儿生下来,上网看了早期怀孕反应、查了如何怀孕的书、查了短租房子的信息,于是亚马逊就判断他闺女怀孕了。十年前,谁能知道这些?再过十年,谁敢说我们对于潜意识信息的掌握不会比如今大无数倍?另外,万美玉同学,更正你一些错误概念,东瀛AV里没有男星,里面很多男演员是工作人员,比如剧务、摄影、甚至导演、甚至导演他爹。

汇报会之后在公司旁边不远的一个古堡餐厅吃饭。餐厅在一个小山坡上,听TIGER公司的德国人介绍,这个古堡原来主人的祖先来自罗马尼亚吸血鬼的故乡,所以见客人很少笑,怕一笑,嘴皮就遮不住獠牙。结果,项目小组的很多人在那天晚上都看到了獠牙。那晚,月亮也盛,比餐盘大,比烛光亮,大家都喝了很多,喝空了古堡里所有的酒。

先喝的是中档酒,喝光之后,又喝空了低档酒,最后把高档酒也扫荡了。

田小明对万美玉说:“你看,欧洲不错吧,十几欧元到几十欧元到几百欧元的红酒都好喝,白葡萄酒也好喝。”

万美玉说:“植物味儿,动物味儿,人味儿,白葡萄酒是一杯桃子味儿。”

“其实,女生也一样,也是老天爷的恩赐,十几岁的、几十岁的都好,长得高的、矮的、红的、白的都好,仿佛葡萄酒。”

一股恶心从万美玉的小腹升起,在腹腔里面从下而上猛击胸腔和腹腔之间的横膈,酒在两个太阳穴之间激荡,万美玉忽然想打人,把田小明往死里打:“女生和葡萄酒不一样,女生和女生不一样,以后您可以喝所有您想喝的酒,我只喝这个带M也带Y的酒,MY,美,玉,我的。”

“那我也喝这个带M也带Y的酒。”

“少来。”

“那我只喝这个带M也带Y的酒。”

“少来。”

“不信就看我行动。”

“和我喝就只喝这个带M也带Y的酒,和别人喝也不知道喝什么呢。”

“也只喝这个带M也带Y的酒。”

“省省吧。”

“呵呵。项目做完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田小明,我已婚,我老婆不在身边,我没小孩,我常常把自己搞得很忙,我热爱妇女。”

“哈哈。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万美玉,我未婚,我没小孩,但是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有小孩,三个,领养的,全是残疾,一个弱视,一个聋,一个哑。我常常把自己搞得很忙,80%的日子睡酒店,50%的饭在飞机上吃,我只热爱我的男人。”

“呵呵。我喝茶只喝一种。原来喝绿茶,过一阵,胃不行了,改喝岩茶,过一阵,胃又不行了,现在喝普洱,熟普或者陈年的生普。够专一吧?”

“喝茶专一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在办公室里喝茶?”

“嗯。”

“下次我去喝茶,我自己带个杯子。”

“嫌我杯子不好?”

“我喜欢专一。”

“那我在办公室给你准备一个专用的杯子。”

“好,找空请我喝茶吧,杯子别给别人用。”

“你喝多了吗?”

“有点头痛。”

田小明从裤兜里拿出一块沉香,递给万美玉:“使劲闻闻,头痛会缓解些。我不太懂中医,但是听说,香是发散的。发散的,都能治头痛。”

万美玉接过去闻,再闻,头痛的确好了一些,说:“别的女生喝多了,你是不是也给她们闻过这块沉香?这是一块不专一的沉香,一块邪恶的沉香。”

一股恶火从田小明腹部升起,田小明冲着万美玉距离很近地挥了挥右手,说:“这只右手摸过很多女生,早就不专一了。”

万美玉说:“热爱妇女就是兽性的表现,热爱妇女的人就是禽兽。”

田小明说:“更准确的说,热爱妇女就是公兽性的表现,热爱妇女的男人就是公禽兽。更进一步说,追求专一也是母兽性的表现,追求专一的女生就是母禽兽。你我彼此彼此,别这么正义凛然,我们都是进化不全的受害者。你说我是禽兽,你也是禽兽,如果你鄙视我,在你正义凛然地鄙视我之前和鄙视我的同时,也请你正义凛然地鄙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