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在十二世纪末年,这次是从北戈壁向上亚细亚一切游牧民族,举凡有血统、风俗及共同的过去历史之关系的,发出了集结号。蒙古高原北部这个地方是产生乌拉、阿尔泰系民族新运动最理想的所在。因为它确实是上亚细亚的核心和乌拉、阿尔泰系种族的神圣故乡。这是一个崎岖而空旷的核心和一个神秘的土地,而得天然在四面遍设了铁甲的屏障。积雪的兴安岭与阿尔泰山围护在其东西两面;在北面,群山环绕,直至西伯利亚的冰原;在南面,戈壁沙漠构成了一个可怕的天堑。
凭着这种孤立的地位,外蒙古几乎未曾受到外来的影响,并保持游牧民族的精神及其生活形态到了最纯净的程度。无论是中原汉地的精致文化,或伊斯兰的适合一切天然条件的理想,都不能在外蒙古发生太大的作用。对外封锁,周围神秘,神圣群山的白巅矗立于库伦附近;斡难河(Onon)和怯绿连河(Kéroulan)都发源于此,这两条河流后来便以成吉思汗的头几次战仗和头几次集会而闻名了。在这些河流各地,这些山上,这些密林,以及这些荒原里,无论在何时候,自由总是最剧烈的意识。即于六世纪处在突厥民族的统治下,这个地域仍然能够保持着某一种自主权。
至少在公元头一千年中,蒙古是上亚细亚牧地足以养活许多人民的唯一区域。这个地方属于北方典型的地域,在那里,人类仍然能够发展,而不至有因气候过于温和及物产过于丰富而陷于颓废的危险。在这一类地区内,才生存着最强悍的种族。
外蒙古的生活条件是极其酷苦的;唯有像铁一般构造的人类,才能抵抗这种生活条件。不分昼夜,不断地括着亚细亚的暴风。任何海洋都无从以其潮湿来调节这种狂风的酷烈,这种风的狂暴恰像一切大陆风一样。最恶劣的飓风来自北方。它卷入贝加尔的积冰面层,侵入山地的森林,绞断了或打折了松树、枫树的华盖,而且扫荡茫无涯际的荒原和亚细亚腹地的沙漠,而其风势始终不曾稍减。
史前,蒙古曾为一个大海所充溢;戈壁的咸水湖便是海的余迹。在第三纪地质时代末期,当原始的人类出现的时候,这个海已经干涸了;可是,土地与茂林的一种强烈的潮湿,曾使当地气候为之温和。直至有史时代为止,亚细亚中部的气候条件,应比今日所见的优良得多。沙漠则不断地扩展。像在许多其他地方一样,老惨剧在这里周而复始地演出:荒原侵吞了森林,而沙漠侵吞了荒原。强有力而愈陷愈深的沙,对于所资以为生的面积不断缩小的人们,只能任其选择屈服与逃亡,或为尺寸的土地而奋斗。
蒙古的居民不是从事农业的。不像农耕民族凭藉锄、铲、水道、水闸以防卫被压迫的地方,这种办法是他们所鄙视的。他们宁愿屈服于沙砾之前,过着其故土极见狭小的掠夺的生活。他们向外移动,以寻见新的牧地。眼看他们的草地为沙所掩而不为所动,他们却变成了地球上最能向外发展的和最能作战的民族。土地所赋予他们的愈啬吝,游牧民族愈努力向其他空间发展。
远离海洋实是蒙古的不幸。那些河流,经过短短的行程后,就一大部分在荒原中干涸了,因为蒸发的力量是远比年中雨量剧烈。在这个地区的北部,有如贝加尔的大盆地可处于海洋的地位。但物产最丰富的所在,并不是这个地方。贝加尔湖淹盖了同瑞士一样大的面积,并有与亚得里亚海几乎相等的长度。除此之外,这个湖泊丝毫不像其在欧洲处境较优的同类。环绕贝加尔湖四周的山峰,终年积雪不消,而在半年中,它的水面冻结极其结实,俄国人有一次竟然能够在冰面上铺设一条铁道。湖里的暴风浓雾,使渔人视为畏途,因而使人误认为其为魔窟。
山岭也不是比较安全的地方。在山谷里,藏匿着泉源和池泊,它们的水面发出一种酷烈的硫磺气味。不毛的高峰遍布着不连接的岩石,它们堆成了不整齐的棱椎形状。风吹到这些乱石堆里的时候,便生出一种雷击的空响。有时,一堆石头崩塌,压死了人,并将群熊从洞穴里赶出来。许多奇形怪状的岩石,很像打铁砧石的形态,散布在高原各处。当地人民叫这种石头为“成吉思汗的磨石”。因为他们说这个蒙古伟人自己曾在那上面磨砺军队的箭镞和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