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三角(5)

至于那些施刑者们,海因里希•希姆莱之后,我们应该记住纳粹分子鲁道夫•赫斯这位先后担任过萨克森豪森和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头子说的话。 [17] 他战后在狱中写了一本回忆录《管理奥斯维辛的日子》。普里莫•莱维于1985年给这本书写的前言中,说此回忆录完全是“一大堆卑鄙无耻的谎言,是令人生厌的官样文章。读这种文章简直是受罪。尽管作者掏空心思地想为自己辩护,但一点也遮掩不住他的本来面目:一个愚蠢的恶棍,废话连篇、粗鲁下流、傲慢无礼。他的书里全是谎言。” [18] 赫斯曾因政治谋杀判过刑,纳粹使他东山再起,他沿着他们的阶梯一级一级向上爬。最后,他当着希姆莱的面启动了第一批集体杀人的毒气室。普里莫•莱维补充道:“赫斯带着一种职业的满足感,描绘各种不同类别的囚犯。在政治犯和一般维权分子中,他偏向政治 犯;在茨冈人和同性恋者中,他较喜欢茨冈人。至于战争中的俘虏,他认为只是一些牲口。他最不喜欢的是犹太人。”

谈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同性恋者时,鲁多夫•赫斯十分冷谈:“同性恋者应该白天、黑夜不停地干活。他们很少有能活着出去的。当有些同性恋者表现出坚强意志,放弃他们从前的恶癖并显示出有能力承受最艰苦劳动时,人们可以看到,其他的人却正在慢慢衰退下去……人们也不难想象,每当疾病或死亡夺走两个同性恋朋友中的一个的时候,另外一个的必然出路多数是选择自杀。我们看到很多情况是两朋友互相杀死对方。” [19] 他很有见地地继续说道:“这些同性恋者,远离其他人,在采石场中砸石头。这个目的在于把他们改造成正常人的苦役,对于其他不同类别的同性恋者,不起作用。”

杰勒德•科斯科维奇认为:“在集中营里,所有被囚者的生活状况都非常困难,但大部分时间,大多数集中营里,男同性恋者遭受的苦难最为可怕。与犹太人和茨冈人相反,同性恋囚犯从来没有被当成有步骤消灭的对象,比如送往真正的死亡工厂。然而,他们在集中营总体存活的百分比,远远低于上述两个种族团体之外的其他种类的犯人。” [20] 根据劳特曼的统计,有60%的同性恋犯人死在集中营,其中四分之三是在他们入营后第一年中死去的。 [21]

被关押在距柏林不远的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同性恋囚犯海因茨•黑格尔,对集中营粉红色三角的消失感到震惊:“与我睡在同一室的,有180名同性恋者,各种职业都有。有干粗活的苦力,有办公室职员,有工厂工人、手工业者、音乐家、演员、教授,有一个神职人员,甚至还有一位贵族,他从前是个大财主。他们在被捕前都是有用的人,有些还曾在他们所在城市中拥有重要地位。……现在他们被人扔进这个屈辱和苦难的大熔炉里,与 集中营同性恋者关在一起,注定被苦役、饥饿和酷刑折磨而死。” [22] 对同性恋或被指控为同性恋者的大清洗事实上把许多完全不相干的人集中在一起,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丝毫凝聚力。多么大的年龄辈分差异,多么大的经历差异,多么不同的社会阶层啊!但他们都有相同的命运,受相同的罪,遇到同样的迫害,理应大家互相商量对付,甚至集体行动以自卫。但同性恋者完全缺乏这种团结一致的想法,这种情况在波兰人家庭、茨冈人和犹太人家庭中表现得最明显。共产党人和西班牙内战中幸存的共产主义分子也是如此。